靠近边关的小城，守城将领只是养元境高阶。按理来说，与士兵配合，对付朔身境初阶的不在话下。可两国关系良好，百年都未发生战争，又远离皇都，山高皇帝远，当官的个个肚圆皮肥，兵士常年未碰刀剑。营帐设施早已破旧不堪，城墙还是近期两国关系闹僵，临时用泥土堆了一圈，远远看着有个城墙的轮廓。

富贵的计划是一口气先将六城拿下，看玄龙国的反应，再作打算。他从最远的一城开始，迅速洗劫了三城，但在第四城遇到对手了，不得不停下来。他不知道军队有特殊通讯手段，入城后就被大批士兵围住了，两名朔身境将军出现在他前后。

原来是守城将领向东蟒军求救，张开德得知一个朔身境造反，撸起袖子就要出门。副将拉住他，沉声道：“孙家公子被当街羞辱，老太爷没有发话，怕是有人进一步试探，目标是将军。”

“打劫就打劫，还称王占地，的确有些不正常。”

张开德陷入沉思。

副将继续分析道：“来人自称荡寇王第一部将。荡寇王！不久前得到的消息，皇都被贼寇袭击，定是有人保护皇上，立了大功，皇上一时激动给封王了。事后觉得不妥，但金口玉言难改，便给块贫瘠之地打发，也好给朝野元老一个说法。”

张开德揉着脑袋道：“这个不好办，如果是真的，尽是得罪人的事。”

“如果是假的，将军要小心了。属下亲自去会会这荡寇王第一部将，皇都的事情，将军多留心。”

张开德点头，待副将走后立刻派人去皇都打探情报。没多久得到的消息，让他哭笑不得。番茄，与他有过冲突的传奇太监，变成巨人毁了半个皇都，皇帝给了个王号，将这混世魔王赶了出去。张开德知道不是针对他的阴谋，总算放下心来。本不想管这事，但粮道在邻居家，不去招呼一下，以小气难缠出名的太监，还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运来的补给能有一半过来，就算烧高香，神仙显灵了。

张开德提着多年收藏的好酒，找到虚惊一场的富贵。一顿酒肉压惊后，由富贵带着前往牛角寨。

临行前，副将拉住张开德，道：“将军，目前皇上态度不明，孙家势微，将军不可掉以轻心，这之中怕是有心人误导，我们得作万全准备。此去，将军可好言应对。末将安排人员后方破坏，让他名誉扫地，无暇顾及我们。待些时日，形势明朗再做决定。”

张开德点头同意了。当他来到牛角寨时，正堂上，一个瘦小的无须俊人，干吃白玉般的大饼，嘴里嚼得嘎嘣响。张开德头皮发麻，以前养元境不到的诡异太监，现在就像一头毫不掩饰气息的巨龙，无视他的到来。毫无疑问，荡寇王的修为是他无法企及的通幽境。张开德想到了皇帝的无奈，对通幽境产生了无限向往。他三步并做二步，赶忙递上好酒。本以为会遭到番茄一番冷遇，没想到番茄根本不记得他。

番茄端起酒杯喝完后，砸吧嘴道：“你是南阳郡守将？你叫什么名字？南阳郡是本王的地方，以后你就归本王管，谁欺负你，报本王的名号。”

“末将现在是东蟒军统领张开德，在南阳郡边上。”

张开德抖着脸上的肥肉，扯出个笑脸来。

“不是南阳郡的，那你来干什么？”

不等张开德回答，番茄继续问道：“你当统领，控制一块地方，有统领印吗？”

“荡寇王，末将自然有将军印。您是王爷，应该是王印。”

张开德放下捂向腰部的手，他是怕这个连皇都，都敢毁的狠人抢夺他的将军印。

“周老头太小气，没给。”

番茄换了个姿势，舒服的半躺着，完全忘了周缈给他夔牛鼓，还落得一个小气鬼的名声。

张开德不明白番茄话里的含义，倒上酒，陪笑道：“要不您自个刻个印？我刚巧认识一位雕刻大师，就在南阳郡。”

“哦，刻出来的东西好看不？”

番茄坐直身子，一下来了兴趣。

张开德点头，道：“那人叫商炳，刻过很多大人物雕像，作品大多被勋贵收藏摆弄。只是最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不再跟人雕刻了。而且性格很孤僻，一般人很难让他动手。”

番茄挺胸，道：“我不是大人物吗？”

“您是，可他不认识您。”

张开德差点脱口说出：“你是，可你来历不明。”

南阳郡有了张开德干预，很快臣服在番茄脚下，皇都被番茄无视的圣旨也送到了，只是印章还是没有。

张开德带着番茄直接找上商炳，不出意外的吃了闭门羹。傲娇的雕刻大师不甩番茄，还戏称他毛没齐，一无是处，只会仗势欺人的小屁孩，根本不相信他是什么荡寇王。

番茄站在小巷边，对着木门发呆。木门上没有任何修饰，除了木板上的天然条纹相互衔接吻合，弧线走势流畅外，没有见到其他特殊之处。整个木门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晕，使得平凡无奇的木板，如同凤凰的羽翼一样绚丽多彩。番茄压制尝一口的冲动，转头问道：“富贵，你觉得这门好看吗？”

富贵看着陈旧的木门，愣了片刻，便一脚踹了上去。

“轰！”

无形的光晕果然没用，随着木门四分五裂而消失。一个消瘦的中年人站在屋内，蜡黄的马脸，深陷的眼窝和熊猫眼有得一比，此刻正怒瞪着还未收回大脚的富贵。

“你踹门干啥？”

番茄食欲全消，也瞪着富贵。

“力道没把握好。”

富贵一脸委屈，没敢说：“不是你叫的吗？”

商炳目光转向番茄，胸口起伏了数下，冷声道：“假惺惺的，别在这作戏。没事离开，别打搅我休息。”

番茄无视商炳杀人的眼神，带头走了进去。屋里几乎摆满了雕像，不过没有一件成品。然而番茄两眼仍旧发光，屋内拥有光晕的物件很多，尤其是储存物品的木箱。可以肯定，无形的光晕并非全无作用，至少可以阻挡神识的窥视。番茄砸吧着嘴，道：“你不缺胳膊又不少腿，整天坐家里好吃懒做，不害臊吗？”

商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道：“你个混账东西，谁说我好吃懒做了？”

番茄不屑道：“邻居都说你窝在家不出来，你还能刨土，另有出路？”

“我在雕刻，没看见满屋子作品吗？”

商炳赶人不成，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头撇向一边，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番茄拿着一件带有少许光晕的半成品，道：“这也叫作品？鸟没翅膀，鹿没角，牛只有三条腿。还有这个人像，没面孔。你不是不帮人雕刻的吗？哦！我知道了，你说话不算数！提前雕了，等老了，修改一下再卖，你脑子真好使！”

“毛娃子，胡说八道。”

商炳气得跳了起来，随身带的刻刀都拿出来了。

“你看，说不赢，想打架，我可不怕你。”

番茄掰掉雕像的一角，光晕立刻消失。他砸吧着嘴，将普通木头放到原位。

商炳满脸涨红，随着胸口剧烈起伏，才稍缓下来，冷哼道：“我不跟你这蛮子计较。”

商炳将刻刀扔到桌子上。他一个气旋迈入养元境，根本没有打斗的底气。

“荡寇王，给他安一个私藏兵器的罪名，关到大牢里，再将这些木头当着他的面慢慢烧掉，不信他不软。”

张开德轻声细语的谏言，在商炳脑中如同晴天霹雳。

富贵一把抢过桌上的刻刀，厉声道：“这就是证据。”

商炳额头见汗，当看到番茄满屋子乱转的眼睛，和他翘起的嘴角，商炳只觉得一阵头晕。他哪知道番茄听张开德一番话，只是觉得木雕间闪着光的箱子都是他的，才不自觉的咧嘴笑了起来。

“你们无法无天，眼里就没有一点王法吗？”

商炳一手扶在桌子上，言语和身体一样无力。

张开德冷笑道：“你在皇都多年，还不清楚勋贵们的规则？况且，你跟前这位就是王，他的话就是王法。”

商炳颓废的坐了下来，他已经认命了。

“勋贵啥规则？”

番茄突然一句话问住所有人。商炳双眼有了神采，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张开德以为番茄话外有话，斟酌了片刻道：“就是贵族特权，有别于低级平民的潜规则。”

“都是肮脏的，以欺负穷苦人为乐的垃圾。”

商炳紧握拳头，紧绷的肌肉牵扯到背后的鞭伤，连带着额头的青筋一起跳动着。

番茄点点头，表情非常自然，道：“哦，那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欺负过别人。”

张开德和富贵对望了一眼，皆都默不作声。

商炳再次见识到贵族的虚伪和无耻，明白了这位荡寇王压根没把他当人，绷直的身体又一次无力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