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楚温温立刻大病一场。也难怪,一个娇生惯养的十几岁小孩子,一天之内被吓到两次,定要病得发烧头痛、手足酸软才正常。大房手忙脚乱,也无暇追问那天她俩为何耽搁了许久,楚湘倒也乐得清静,每日过自己的快活小日子。但这可苦了孟琰派去楚家监视的人——第一日,他回禀孟琰道:楚小姐睡到午时才起,用完午膳后睡了半个时辰觉,起来后吃了两碟点心,并和丫鬟在厨房鼓捣了半天端出一杯叫做“暴打渣男香橼茶”的奇怪东西,接着用了晚膳,然后和丫环看话本子一直看到子时才睡下……孟琰嘴角一阵抽搐,整个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的生活。过了几日,他又回禀孟琰道:楚小姐今日卯时就起了,然后将家中的仆人聚在一起,说要带着他们跳“抓钱舞”,振奋精神……那舞蹈也太奇怪了,疯疯癫癫的……午膳后又拿了很多纸,画了鬼画符一样的牌,教他们玩牌,还起名“打扑克”。她牌技甚佳,赢了小丫环共计十二两六钱。晚上因心情舒畅,足足吃了两大碗饭。孟琰无语,刀子一样的眼神飘过来,恨不得把探子活剐了……在一旁的赵珂早已听不下去,忙呵斥道:“净说些没用的惹主子心烦,只须捡要紧的事说!”
那探子属实委屈,支支吾吾了半晌方回道:“王爷,并非小人办事不力,是这楚小姐一天到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啊,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严肃如赵珂,都差点一个没憋住笑出来。“本王知道了,以后若是发现奇怪的事,你再回禀,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就不必讲了。”
孟琰无奈地挥手。探子并未退下,而是束着手,欲言又止。赵珂怒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那探子忙道:“小人愚钝,敢问王爷,这‘暴打渣男香橼茶’和‘扑克牌’算不算奇怪的事啊?”
他是真的宁可去杀人放火,都不想再监视那个楚小姐了。原以为大户人家小姐,无非就是绣绣花弹弹琴,哪知这位小姐,除了吃就是吃,还总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么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要么闹到三更半夜不睡觉,再这么折腾下去,他黑眼圈都要掉到脚底了……孟琰此生头一次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他不想监视楚湘了,他怕再监视下去,自己着力培养的手下都疯了。五天前,楚湘发觉有人在监视她。无论是吃饭时、临睡前、都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监视她的人,身手绝佳,一丝影子也没有漏出过。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开始了极其混乱的作息,势必要让这个监视她的人,摸不清她生活的规律。于是,在终于听见房顶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呵欠声时,楚湘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赢了。她仔细盘算了一下,大房虽与她不睦,但也犯不着找人监视她,再说以她们那个脑子,想必也找不到身手这么好的人。现如今她识得的外人不多,唯有那天救下的那个男子了。想到这里,她带着清桐去了楚温温的院子。楚温温无力地靠在床边,刚喝完一碗苦不堪言的药。只见楚湘“咣”地在桌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食盒。然后颇殷勤地一层层打开给她看:“你看,这是糖醋排骨,酸甜开胃,最适合夏天。这是烤串,有五花肉、鸡腿肉,我特意撒了些很珍贵的胡椒粉,保管你吃了还想吃。还有这个!这个厉害了,天香楼刚出炉的酱鸭,皮脆肉嫩,卷着饼子吃绝了!”
看着这一大堆美食,楚温温一个病人哪能吃,她愤怒地瞪着楚湘,有气无力地说道:“把你的破烂拿走,谁知道你下毒了没!”
“我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却这么不领情,真是伤心啊……”楚湘摇头晃脑地将那些美食在桌上一一摆好。“既然二姐无福消受,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竟自顾自地吃起来。楚温温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本就身子虚弱,此时更是眼前发黑,斥道:“你究竟想如何?”
楚湘放下筷子,挥挥手屏退了丫环,然后看着楚温温问道:“那日我们遇到的男子,究竟是谁?”
“什么男子……”楚温温支吾起来,显然不想回答。“你若再装傻,我便去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祖母。到时候,怕是全家人都要知道了。”
楚湘冷冷地看着她。楚温温胸口起伏,嘴里发苦,不情愿地说道:“是靖江王,孟琰。”
孟琰?!这两个字彷佛天空中一道惊雷劈下,楚湘只觉得胸中血气翻腾,书中的情节走马灯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便是原主后来嫁与的王爷,是那个害得她被折磨致死的男人!楚湘原以为自她来后,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按书中的情节发展,早就成为了新的故事,谁知竟然还是阴差阳错地走回了既定的轨道。就没有办法能脱离这个宿命吗?她脸色惨白,手扶着桌子半晌没说出话来。楚温温有些狐疑地反问:“你问我这个干吗?”
楚湘直直瞪着她,“你和他如何认识的?”
“我都说了与他并不认识……”楚温温勉强道,“只是三年前,我远远瞧见过他一眼,故而知道他是靖江王。”
原来如此,楚湘心道不好。看样子这位靖江王定是已经查明了她们的身份,并因为楚湘那天的施救而产生了怀疑,因此派了人来监视。此时她只恨自己爱管闲事,若那天不凑热闹,怕是也不会有后面的麻烦了……她一边轻敲着桌沿,一边飞快地想着对策:孟琰派来监视她的人估计暂未发现异样,便撤了,她短时间之内最好不要再留在都城,免得孟琰又想起来什么,跑来找麻烦。没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要如何出门?她苦恼的小脸皱作一团——这里又不能买个机票一飞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