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氛围持续到了四月底,苏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宛城做起了买卖。短短几天,知州府的门槛都快被过来谈生意的富商们踏破了。苏觅叹为观止,由于她自己也有一个做老板娘的梦,厚脸皮地跟在了苏蕴身边。送走一位富商,苏觅眼巴巴地看着苏蕴,后者对她毫不遮掩的崇拜的目光颇为受用。“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蕴整整袖子,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与刚才大杀四方咄咄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那可太多了。“二哥,你不是想买棉麻织品吗?可刚刚为什么问他们一些……唔,感觉牛头不对马嘴的事情?”
苏觅坐近一点,抓着苏蕴的袖子,像只好奇的小猫。她实在不理解,苏蕴看着她苦恼的表情,不禁笑了笑,在苏觅恼羞成怒前,缓缓说道:“宛城的棉麻织品并不出名,甚至比不上北方的,我选择收购,除了赚一点差价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让铭澜商行在宛城打出名气。”
铭澜商行,取苏大将军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和他们母亲的名字,二者结合而来,由苏蕴一手成立壮大。大本营在北方,宛城则处于南北方交界之处,特殊的位置导致这里的商行比其他地方多,多年发展使得这里比较固定,苏蕴选择现在打入,其实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铭澜即使未曾进驻,但宛城的商人也听过铭澜的名号,他们知道我不缺钱,加上我的年纪,很容易把我当成冤大头,那么,收购的价格就会超出我的预期。”
苏蕴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十足的意气风发。苏觅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哥哥看,反驳道:“二哥才不是冤大头。”
二哥是苏家最聪明的人。可最后,他却为了救她,毫不犹豫的踏入了苏浅和谢延希布置的拙劣无比的陷阱之中,她被迫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被乱箭射死,却连为他收敛尸体都做不到。铭澜商行在失去主人后,也很快被其他商行蚕食殆尽。她欠家人的永远也还不清,想到这里,苏觅的情绪低迷起来,苏蕴以为她是介意那句“冤大头”,顺着她的话,“当然,你二哥可不是苏霍那个猪脑子,做生意,只有我赚钱的份,没有我赔钱的事。”
“二哥好棒。”
苏蕴接下这句夸奖,接着给她解释:“问近几年下不下雨,下多少雨,是想要知道棉花长势如何,问最近有没有北方的商队来,是想知道我的竞争者有多少。”
宛城采摘棉花一般是七到九月份,如果后期雨水多,不仅会影响采摘,就连质量也会大大下降。显而易见的,棉麻织品的质量也会受到直接的影响。不巧,近两年,尤其是今岁,雨水过多,而这种情况很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如果这时候,苏蕴再用很高的价格购入,那最后很有可能亏本,所以,他开始了“贬低”。在没有其他人有意愿收购的前提下,用一些话术让囤积货物的商户们觉得,如果不压低价格,把货物清出去,那棉花就会卖不出去。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们只能选择卖给他。“听上去好复杂啊。”
苏觅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生意不好做她知道,但没想到里面的弯弯绕绕竟然比和人勾心斗角还多。苏蕴失笑摇头,想到什么问道,“我听说觅儿想开一间绣坊?”
“现在不想了。”
苏觅声音闷闷的,甚至想把二哥给她买的那个铺子还回去,免得被她浪费了。看来是被打击到了。苏蕴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不用有太大压力,铺子只是一个礼物,小妹想如何处置它都可以。”
相比于京城的那些被宠的骄纵跋扈的小姐们,自家小妹简直乖的不行。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京城时,苏觅没有展现出她大胆的一面。两张对比之下,苏蕴此时此刻终于理解了战北王当初为什么提出让小妹去国子监学习。磨练心性,对于苏家的子弟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感叹一番,苏蕴固然严肃的地补上一句,“当然,云香楼那种,你想都别想。”
“二哥,你说什么呢!”
苏觅瞪大了眼睛,谴责地看着苏蕴,后者虚心,下一刻,他忽然抬头朝门的方向喊道:“王爷怎么来了?”
苏觅下意识地转身,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苏蕴早就跑了。“小妹,我先去看看货!”
苏觅跺跺脚,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祖宅。那天晚上,苏觅救出来之后,由于她的举措,大火很快被控制,扑灭。“盐箱损失三成。”
墨九不得不感叹一句苏小姐的英明之举,“爷,苏小姐也太厉害了。”
与那些只会攀着男人过活的菟丝子小姐们相比,墨九觉得苏小姐与他们王爷配的一批。“厉害?”
谢北辰反问,嗓音冷冷的,让人从头寒到脚心。墨九后背猛生冷汗,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连忙讨饶:“苏小姐再厉害,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此举不妥。”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真心话,他又重复:“不妥不妥。”
谢北辰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提步朝库房的废墟走过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肉眼可见,灰烬在天空中飞舞。有的木箱被烧着了一些,白花花的盐流出来,堆在地面上,像是什么东西留的泪。墨九亦步亦趋地跟着,同时汇报着,“一共一百三十五箱,方文东和渡口的人商量好,在明日的午夜子时搬运上船,直接运往株洲等地。”
“查出来郭摧沣与崔侨之间的联系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墨九面色凝重起来,“郭摧沣的父亲是一个书生,他被崔家远房的一位小姐招赘,国粹您能当上知州,除了岳父的助力外,还有崔侨在背后运作。”
谢北辰目光望着远方,思绪一刻不停,这样子,一切就都关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