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妲己忽然想起玉石琵琶精之恨,设一计害子牙;作一图画。那日在摘星楼与纣王饮宴,酒至半酣,妲己曰:“妾有一图画,献与陛下一观。”
王曰:“取来朕看。”
妲己命官人将画叉挑着。纣王曰:“此画又非翎毛,又非走兽,又非山景,又非人物。“上画一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明珠妆成梁栋,夜现光华,照耀瑞彩,名曰:“鹿台。”
妲己奏曰:“陛下万乘至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若不造此台,不足以壮观瞻。此台真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于台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陛下与妾,共叨福庇,永享人间富贵也。”
王曰:“此台工程浩大,命何官督造?”
妲己奏曰:“此工须得才艺精巧、聪明睿智、深识阴阳、洞晓生克,以妾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
纣王闻言,即传旨:“宣下大夫姜尚。”
使臣往比干府召姜尚。比干慌忙接旨。使臣曰:“旨意乃宣下大夫姜尚。”
子牙即忙接旨,谢恩曰:“天使大人,可先到午门,卑职就至。”
使臣去了。子牙暗起一课,早知今日之厄。子牙对比干谢曰:“姜尚荷蒙大德提携,并早晚指教之恩。不期今日相别。此恩此德,不知何时可报。”
比干曰:“先生何故出此言?”
子牙曰:“尚占运命,主今日不好,有害无利,有凶无吉。”
比干曰:“先生又非谏官在位,况且不久面君,以顺为是,何害之有!”
子牙曰:“尚有一柬帖,压在书房砚台之下,但丞相有大难临身,无处解释,可观此柬,庶几可脱其危,乃卑职报丞相涓涯之万一耳。从今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睹尊颜!”
子牙作辞,比干着实不忍:“先生果有灾迍,待吾进朝面君,可保先生无虞。”
子牙曰:“数已如此,不必动劳,反累其事。”
比干相送,子牙出相府,上马来到午门,径至摘星楼候旨。奉御官宣上摘星楼,见驾毕。王曰:“卿与朕代劳,起造鹿台,俟功成之日,如禄增官,朕决不食言。图样在此。”
子牙一看,高四丈九尺,上造琼楼玉宇,殿阁重檐,玛瑙砌就栏杆,宝石妆成栋梁。子牙看罢,暗想:“朝歌非吾久居之地,且将言语感悟这昏君,昏君必定不听、发怒。我就此脱身隐了,何为不可!话说子牙看罢图样,王曰:“此台多少日期方可完得此工?”
尚奏曰:“此台高四丈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若完台工,非三十五年不得完成。”
纣王闻奏,对妲己曰:“御妻,姜尚奏朕:台工要三十五年方成。朕想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年少可以行乐,若是如此,人生几何,安能长在!造此台实为无益。”
妲己奏曰:“姜尚乃方外术士,总以一派诬言。那有三十五年完工之理!狂悖欺主,罪当炮烙!”
纣王曰:“御妻之言是也。传承奉官,可与朕拿姜尚炮烙,以正国法。”
子牙曰:“臣启陛下,鹿台之工,劳民伤财,愿陛下息此念头,切不可为。今四方刀兵乱起,水旱频仍,府库空虚,民生日促,陛下不留心邦本,与百姓养和平之福,日荒淫于酒色,远贤近佞,荒乱国政,杀害忠良,民怨天愁,累世警报,陛下全不修省。今又听狐媚之言,妄兴土木,陷害万民,臣不知陛下之所终矣。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胆披肝,冒死上陈。如不听臣言,又见昔日造琼宫之故事耳。可怜社稷生民,不久为他人之所有。臣何忍坐视而不言!”
纣王闻言,大骂:“匹夫!焉敢侮谤天子!”
令两边承奉官:“与朕拿下,醢尸虀粉,以正国法!”
众人方欲向前,子牙抽身望楼下飞跑。纣王一见,且怒且笑:“御妻,你看这老匹夫,听见‘拿’之一字就跑了。礼节法度,全然不知,那有一个跑了的?”
传旨命奉御官:“拿来!”
众官赶子牙过了龙德殿、九间殿,子牙至九龙桥,只见众官赶来甚急。子牙曰:“承奉官不必赶我,莫非一死而已。”
按着九龙桥栏杆,望下一撺,把水打了一个窟窿。众官急上桥看,水星儿也不冒一个──不知子牙借水遁去了。且说子牙借水遁,回到宋异人庄上。马氏接住:“恭喜大夫,今日回来。”
子牙曰:“我如今不做官了。”
马氏大惊:“为何事来?”
子牙曰:“天子听妲己之言,起造鹿台,命我督工。我不忍万民遭殃,黎庶有难,是我上一本,天子不行;被我直谏。圣上大怒,把我罢职归田。我想纣王非吾之主。娘子,我同你往西岐去,守时候命。我一日时来运至,官居显爵,极品当朝,人臣第一,方不负吾心中实学。”
马氏曰:“你又不是文家出身,不过是江湖一术士,天幸做了下大夫,感天子之德不浅。今命你造台,乃看顾你监工,况钱粮既多,你不管甚东西,也赚他些回来。你多大官,也上本谏言?还是你无福,只是个术士的命!”
子牙曰:“娘子,你放心。是这样官,未展我胸中才学,难遂我平生之志。你且收拾行装,打点同我往西岐去。不日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着霞珮,头带珠冠,荣耀西岐,不枉我出仕一番。”
马氏笑曰:“子牙,你说的是失时话。现成官你没福做,到去空拳只手去别处寻!这不是折得你苦思乱想,走投无路,舍近求远,尚望官居一品?天子命你监造台工,明明看顾你。你做的是那里清官!如今多少大小官员,都是随时而已。”
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远大。天数有定,迟早有期,各自有主。你与我同到西岐,自有下落。一日时来,富贵自是不浅。”
马氏曰:“姜子牙,我和你缘分夫妻,只到的如此。我生长朝歌,决不往他乡外国去。从今说过,你行你的,我干我的,再无他说!”
子牙曰:“娘子错说了。嫁鸡怎不逐鸡飞,夫妻岂有分离之理!”
马氏曰:“妾身原是朝歌女子,那里去离乡背井。子牙,你从实些,写一纸休书与我,各自投生。我决不去!”
子牙曰:“娘子随我去好!一日身荣,无边富贵。”
马氏曰:“我的命只合如此,也受不起大福分。你自去做一品显官,我在此受些穷苦。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罢。”
子牙曰:“你不要后悔!”
马氏曰:“是我造化低,决不后悔!”
子牙点头叹曰:“你小看了我!既嫁与我为妻,怎不随我去。必定要你同行!”
马氏大怒:“姜子牙!你好,就与你好开交;如要不肯,我与父兄说知,同你进朝歌见天子,也讲一个明白!”
夫妻二人正在此斗口,有宋异人同妻孙氏来劝子牙曰:“贤弟,当时这一件事是我作的。弟妇既不同你去,就写一字与他。贤弟乃奇男子,岂无佳配,何必苦苦留恋他。常言道:‘心去意难留。’勉强终非是好结果。”
子牙曰:“长兄、嫂在上:马氏随我一场,不曾受用一些,我心不忍离他;他倒有离我之心。长兄分付,我就写休书与他。”
子牙写了休书拿在手中,“娘子,书在我手中,夫妻还是团圆的。你接了此书,再不能完聚了!”
马氏伸手接书,全无半毫顾恋之心。子牙叹曰:“青竹蛇兒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
马氏收拾回家,改节去了。子牙打点起行,作辞宋异人、嫂嫂孙氏:“姜尚蒙兄嫂看顾提携,不期有今日之别!”
异人治酒与子牙饯行,饮罢,远送一程,因问曰:“贤弟往那里去?”
子牙曰:“小弟别兄往西岐做些事业。”
异人曰:“倘贤弟得意时,可寄一音,使我也放心。”
二人洒泪而别。姜子牙自此弃却朝歌,别了马氏,隐于磻溪,垂钓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