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熟人带着去踩道，这种感觉真不错。保安看了老陈一眼点点头，都是熟人，没有必要出示证件。顺便和张来福也点了一下头。只是张来福似乎没有看到。他不想保安记住他。这地方或许自己这辈子只能再来一次。监控这玩意张来福不陌生，监狱的大墙里面到处都是。他早就练成了一眼就能分辨出什么地方会有摄像头的本领。果然，拐了三个弯，张来福就发现了四五个摄像头。只是比起监狱里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这家属区的监控就是小儿科，想要蒙混过去，不是太难。还有啊，这个小区的绿化太好了，特别是迎春花，长得十分茂密，就像一个个蘑菇状的小屋子。特别是消防道那边，一大片都是，如果钻进去，谁能看得到？他现在非常相信，这几个摄像头里面只有看不到面孔，带着大草帽的老陈，准确地说，是一个戴着大草帽穿着浅蓝裤子的男人。至于是谁，需要很认真很专业的专家才能分析出来。凑巧的是，穿浅蓝裤子的家伙在监狱和监狱家属区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一个两个。而他张来福就算被拍摄进去，也只是一个侧影。他的心是一种酸酸的热辣辣感觉，一种即将成功的预感像一股子热潮在他的心里奔涌，几乎让他情不自禁地高呼出声。只是，他必须压抑着自己，让自己那就像火山要爆发的极度兴奋的心情，变成一张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样脸上的表情。这需要高超的演技。他知道，现在自己表现的越是像个乡下的土包子，自己就会越安全。一旦将来出了事情，只要自己掩藏的好，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起码给自己赢得跑路的时间，能不死还是最好不死吧。张来福就这样把自己当成演员，在监狱里整整练习了起码十几年。虽然关键的时候总是掉链子，但是，这一次他决定好好地踩道，然后完美地做好最后一次表演。“别往南边看，那是监狱领导们的居住区。你看北边，看到了吗？再走几分钟，十三号楼中单元，二楼左手就是刘队长的家，现在我带你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不是还要送面粉吗？你先认认门，顺便看看厕所在屋里会不会很臭，哈哈。”

老陈笑道。早早地从警卫室侧门蹓进监区的李发财总是感到哪里不对劲。特别是见到刘东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因为他很少有地看到，刘东居然皱着眉头在啃包子，这家伙也是从侧门蹓进来的，没有经过安检。最近事情多，有些事情大家伙都在不经意间忽略了，特别是安检，太繁琐了。经过安检门是正常的，完事还要经过“人肉”搜索，每次几位大姐的手“抚摸”过后，李发财总有一种被那啥的感觉。发怒了好几次，结果更糟糕，有一次，李姐居然差点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在众人哄堂大笑声中，李发财狼狈而逃。“老李，今天我闻到张来福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一种非常熟悉，又说不出来，到现在心里也不舒坦。”

刘东先开口说话了。李发财一下子警惕起来，如果连刘东这样的家伙都感到不对劲了，说明事态已经变得复杂了。“给我描述一下，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李发财道。“说不清楚啊，有点像过年时候小孩子放过炮仗回来吃饺子的那种味道，还有点死气沉沉坟地里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刘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眉间的那道悬针纹就像是刻上去的一样，给人一种压抑感。刘东非常讨厌没事干总是找自己麻烦的李发财，对于批评自己的人表面友好，背地里骂街的这种国民普遍现象，谁心里都知道不是好的态度，却偏偏都在沿袭这个坏传统。虽然知道李发财不是这种人，但是刘东知道他自己是这后一种人啊。如果不是李发财喋喋不休地唠叨，刘东决计不会注意到张来福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心里反感是一回事，和自家的兄弟说出来心里的疑惑是另一回事。李发财对异常事物的敏感在兄弟伙里早就不是秘密了。虽然这家伙对他自己的事情反而预测得很糟糕。在一点上，两人的的见解是共同的，那就是预防张来福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李发财是因为看到了张来福在背后盯着刘东的时候眼睛里的那一丝阴狠和恶毒的目光。刘东担心的是，张来福二十年的改造因为不理智而走向极端会把他自己毁于一旦。李发财知道，刘东已经引起了警惕，这种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做到程度了。他不是监狱领导，也不是救世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起码那个司徒英的事情就不能继续再拖延了。至于张来福的事情，还需要刘东自己来多注意，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这就是任何人都会感到无奈的地方。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只是，张来福的身上怎么会有炮仗的味道？李发财百思不得其解。已经禁止在春节以及其他节日放鞭炮和烟火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你等着啊，我去叫门，他家的老爷子耳朵背，听不到，老太太耳朵还行，但是瘫痪了，所以需要一点时间。”

老陈站在刘东家门口，笑着对张来福解释。张来福点点头，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正正地对着门上的猫眼，他必须让里面的老人看到他的脸。这是一张苍老看起来笑眯眯十分无害的脸。只有张来福自己才知道，算起来，自己刚过了四十三岁的生日啊。和刘东那个该死的东西算是同岁，可是站在一起，刘东就像他的儿子。不公平！张来福强压下心底像熔岩一样奔涌般的愤怒情绪，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面对着防盗门上的猫眼，争取让里面的人看得更清楚，从现在起，就要让里面的人相信自己不会防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