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隔着一条运河的老乡亲，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特意赶过来看看他，他家的兄弟好几个，在司家村可是大富户，怎么没人来陪护？”

李发财一边和小护士说着话，一边看向床头的病人住院卡。因为火药的灼伤，眼睛还有点模糊，李发财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这张小小的卡片，魏强东，男，三十二岁，脑外伤，诊断：（持续性植物状态），特护张玉花……这就是所谓的即植物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李发财一边掀开魏强东的脚下的被子，一边问那个正在给魏强东擦脸的小护士。“不需要了，你别添乱就行了。赶快把被子放下来，脚部必须保温，早上门窗都开着，就怕着凉。”

小护士头也不回地说道。李发财用指甲划了魏强东两只脚的脚心，并且不断加大力度，他发现，魏强东的双脚从开始的毫无知觉，到最后能够明显感到脚心肌肉的颤动。但是，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植物人的症状似乎就是这样的。最令李发财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魏强东成为植物人只有短短的四个月的时间，怎么双腿萎缩到这种瘦骨嶙峋的程度？他的双手同样如此，而且，他的脸和魏强东相比，虽然脸型上差不了多少，但是要瘦了好多。这是怎么回事？根据司徒英以前说的，这个魏强东可是个不下一米七八的个头，身强体壮，挺胸叠肚的，浓眉方脸，大嘴塌鼻子，大络腮胡子。但是床上的这个人下巴是倒西瓜子形状，眉毛距离眼角还有三分之一，看上去很短，不是很浓的眉毛，嘴看上去不大，虽然是刚刮过的胡子，有点络腮胡子的痕迹，但明显不是大络腮胡！当然，也不是什么那个李医生说的髑髅一样。没有亲眼看见真的不能瞎说啊。病床是两米的，以此来计算，此人身高不到一米五，这还是躺着，如果站起来或许还要低一些。“请问一下小姑娘，他入院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李发财问道。“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从他住进这个病房，就是我负责他的特护。呶，你看，卡上有我的名字。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他脸上多了一点肉。还有，你别挠病人的脚心，他对外界的刺激是有感觉的，只是没有了思维而已。你这样做有点，有点不好。”

小护士瞪了李发财一眼，差点骂他缺德。“还有，您别叫我小姑娘，叫我张护士。”

李发财又挨了小姑娘一个白眼。虽然很不甘心，李发财还是追问了一句：“两个月前十八号那天，是你值班吗？”

小护士警惕起来了：“您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很不满了，但是敬语没有去掉。这就是准三甲医院一个小护士的素质。李发财感到这个医院挺正规的。“没啥意思，就是问问，那天我在司家村似乎看到了魏强东。”

李发财信口开河了。小护士想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李发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你确定是那天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具体点说，你是在什么时间看到的？”

李发财回想了一下杨喜明和李志毅告诉他的情况道：“大约是在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他骑着摩托从司徒英家门口飞速离开的。当时他带着头盔，看背影像他。”

小护士咯咯地笑个不停：“你这人太好玩了，那天主任带着一大帮医生查房，就像今天一样，我也在这里。所以，你看到的肯定不是他。再告诉你一个常识啊，植物人到了他这种情况，就算是醒过来了，要想下地走路也不可能，更不可能骑着摩托车跑到司家村。听说那里距离县城一百多公里呢，和河南接界，是距离县城最远的一个村子。”

李发财不死心：“你确定他叫魏强东？”

小姑娘立刻严肃起来：“您是警察吗？以前也有警察问过我这些问题，语气也一样，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李发财也严肃起来：“哪里的警察？他出示证件了吗？”

“那倒没有，没看到他的证件，他自称是警察，不过，我看到了他腰里别着什么东西，好像是手抢？又不太像。看发型的话，原先我还以为他是个混混呢。那，你有证件吗？”

小护士也迷糊了，不过提出了一个很明智的问题。李发财把自己的警官证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我是这个案子的跟进干警。”

他说的是干警，没说自己是狱警。小护士也搞不清楚警官证都有哪些区别，仔细看了看李发财的脸，再看看照片上的脸，把证件还给李发财。“看上去没有照片上的老成，本人比照片要年轻很多，年轻了十几岁呢，您这是逆生长啊。嘻嘻嘻！”

小护士为自己的幽默笑了好久。一笑俩酒窝，很是调皮的样子。李发财很无奈啊，他就是不上相，每次照相，他都比媳妇王二花老上十几岁的样子，这事透着古怪。人们看到他和媳妇的合影，还以为他们是父女俩呢。“现在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了吗？”

李发财耐心地等她笑够了，再次问道。“嘻嘻，您继续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护士用词还挺贴切的。“魏强东入院的时候是什么人配着他来的？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媳妇陪同过来了吗？”

李发财无论怎么严肃，他的娃娃脸也不能让被文化的人严肃起来。“嘻嘻嘻嘻嘻”小姑娘不知道怎回事这么爱笑。“您问的真有意思，这种重伤当然有人陪着啊，他的后脑骨被人用硬物砸得粉碎性骨折……”小姑娘刚说到这里就被李发财打断了。“你等等，你说的是被人砸的？这是什么意思？”

李发财问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他的后脑被人用起码直径七八公分的锤子之类的硬物砸了五六下。打人的那个人真够狠的，这就是想要了他的命呢。”

小姑娘想起当时魏强东入院的时候，血嗤呼啦的模样，现在心里还害怕呢。小姑娘的话就像炸雷一样，在李发财的脑袋里轰轰作响！这不对头啊。司徒英明明在供词上承认，他只是用铁锹在魏强东的后脑上拍了一下，他看到流血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就丢下铁锹自首去了。这一点法院判决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自从李发财进了这间病房，他就感到了重重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