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李发财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坚强的孕妇,这个刚刚失去丈夫,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子,心里充满了敬佩和愧疚。只是,真的猛士就应该是“哀痛者和幸福者?”
他们就不能彻底丢掉那些人为的哀痛吗?难道命运让他们不能成为尽量单纯一些的幸福者?现在早就不是刘和珍的那个时代了。卢梭把人们自己立法而后建立的道德条律称为良心。他认为良心是一切善行正义和美德的根本来源。而恶欲是一切恶行的根源。而在华夏古国,良心,说到底就是延续了数千年的民族文明,最核心的道德舆论规范培育,和熏陶出来的最美的最芬芳的花朵。核心就是出自内心的关爱而表现出来的善,就这么简单。司徒柳叶或许没有看过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甚至不知道中华五千年以来主导人们思想中最重要的一系列行为规范:忠、信、孝、悌、礼、义、廉、耻。但是,她毕竟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学校教育,她接触的人也是老车这样的耿直汉子。大公无私或许说不上,深明大义她完全能够做到。因为,她心中有永远不会磨灭的良心和善念。这一点其实也是现代社会不会发生道德彻底崩塌的基石。也是各个民族的一个共同认知。区别是,有的人良心常在,能够经受得住严酷的各种考验。包括精神上的和身体上的磨难诱惑甚至是在正义这个大义面前义无反顾地赴死!李发财一直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些远超出他一个小警察应该思考的哲学和政治学的理论内涵,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清醒过来。这是因为,李发财表情沉重,眼睛已经转而紧紧地盯着老车墓碑上的那个有点土气的名字,车轱辘。名字虽然很土,但是,李发财认为,车子的咕噜承载的是丰收的果实,承载的是人们生活的希望,承载的是远方未来的道路。叫这个名字有什么感觉羞耻的?而且,不知为何,大家都感觉到了他脸上闪动着一层智慧的光辉,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老李,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有点冒昧,只是,我现在匆忙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刘队突然轻轻拍了一下李发财的肩膀,打断了这位半拉子心理学家,或许是未来但现在绝对不是的哲学家和政治家的思考。“哦,你说,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有话直说,以咱们现在的交情再说这种话,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
李发财那种特殊风格的话语又冒出来了。他几乎从来不说大道理,不是他不会说,他如果说起大道理可能连监狱长都说不过他。只是因为他认为对着自己的战友朋友和兄弟说大道理那就是装13!小人物活着就是这么轻松,这么随意,因为没有野心,没有贪婪更没有恶念,只有一片真诚之心。所以活得坦坦荡荡,非常舒坦。烈士陵园里,李发财刘队和司徒柳叶商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柳叶暂时离开泉县到李发财家去暂住。至于李发财的房子那么小,能不能再住进去一个人,王二花说,她有办法解决。这是刘队的建议,不是他不想收留司徒柳叶,而是因为司徒建北的同伙并没有全部落网,还有人逍遥法外,难保他们不会报复,而报复的首选目标就是当初捉拿司徒建北等人的警察,或许还有就是烈士的家属。这期间,刘队将拿出全部精力来应对这件事,他要彻底打掉这个黑恶团伙,绝对不能让那些余孽死灰复燃!“发财,你自己也要小心,据我们队员带来的情报,这个司徒建北很能邀买人心,他还有几个隐藏得很深的手下潜伏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另外在外地也有他的同伙,比如广州流花湖他还有个亲戚,也是他的同伙,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小梅把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了。”
刘队在临分手的时候严肃郑重地警告了李发财一句。司徒梅被解救之后,把她知道的所有有关司徒建北的事情,都告诉了刑警队。为捉拿到这些败类,她立下了大功。“小童,你把卡给弟妹。”
刘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两位女警中的一个稍高些的清秀女孩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但是,她并没有直接给司徒柳叶,而是递给了刘队。刘队拿着银行卡来到司徒柳叶的面前:“小叶子,这里面有一些钱,一部分是车子牺牲的抚恤金,还有一部分是大家的捐赠。你拿好,这可不是全都给你的,而是给你和车子的儿子的。你现在身子这么沉,没法再继续工作了,那种体力活我们是不会允许你再去做的。所以,这些钱就用来抚养你们的孩子吧。”
不等司徒柳叶拒绝,刘队转身走到李发财跟前,从手包里又取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十万块,是通缉司徒建北的同时,县里请示市里之后开出的悬赏通告承诺的赏金。只要协助警方抓到司徒建北,就可以得到两到十万的奖金。而你,不仅提供了线索,参与了行动,还亲自出手击伤了歹徒,而且迫使他自爆身亡,而你也身负重伤。不仅如此,你还机智果敢,在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抢救出了人质。所以,这十万应该全额发放给你。虽然钱不多,连小叶子的一半也没有,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今天领导们很忙,委托我来给你颁奖……”李发财没等他说完,一把抢过银行卡:“啰嗦个啥?不就是点钱吗?你直接塞给我不久得了?那啥,弟妹啊,这钱算是我给未来的小侄子的红包,你拿好,将来一定要好好培养我的侄子,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花,去,把这卡拿给咱们的弟妹。”
司徒柳叶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到老车的墓前,轻轻抚摸着墓碑上老车的名字轻声喃喃道:“轱辘啊,我的小车子,你看到了吗?你的兄弟,你的领导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我们娘俩。你死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