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他说了这么多话。“爹啊，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您放心吧，我走了。”

张中发推开院门，走出家门，走出小镇，踏上了山路。他的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已经初五了，拜年的人都拜过了，现在都在沉睡中，唯独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白雪的映照下，奔向弯弯曲曲的山道。山道不很陡峭，可以让摩托车带着一个人开上去的山道不会太陡峭的，也不会太狭窄。但是这路滑啊，如果从路边滑下去，很可能会摔死人的。张中发可不想在快要好日子来临的时候自己出了事情。十几公里的路，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将近半天，平时走路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县里，他走了四个小时！到了县里，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找了个拉面馆，一口气吃了一大碗拉面，外加一个肉夹馍才算是感觉好受了一点。休息了半个小时候，他看看手表，将近半天的时间耽误过去了，必须要赶路了，今天的任务是走多一半的路程，争取到板江县停留一夜，第二天起个大早，到了初六傍晚一定能赶回监狱。说不定还能吃到晚饭。过年了，监狱食堂的饭食要好许多。张中发是沿着高速开通后废弃的旧公路走的，这样可以直达板江县，就是稍微有点绕远，不过这样走很安全，也不会走错路。算起来还是很合适的，不然，大雪盖地，路径都认不不来，走了冤枉路不说，耽误了正事可就麻烦了。再说了，就算是废弃的公路，也比乡间的路好走。像这样废弃和半废弃的公路好多地方都有，平时一些汽车也会走这样的路，省了买路钱。说不定运气好一些还能搭个顺风车。张中发收拾好旅行包，拍拍有点涨疼的双腿，踏上了这条公路。也许是过年，也许是大雪的原因，路上没有看到车辙印子，倒是有几行脚印，也是很快就消失在通往乡村的村道上了。这些脚印可能是拜年的人留下的。张中发迈开双腿连走带滑，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里。一百里路啊，天上大雪纷飞，一脚踩下去，地面上的雪到了膝盖以上，有的地方都快到大腿根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不过好啊，瑞雪兆丰年，明年的粮食一定会大丰收。这一走就是将近七个小时，张中发真的有点累了。他的两条大腿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迈步抬腿，再踩进雪地里，就这样天都快黑了他才看到熟悉的一棵大槐树。只要过了这棵大槐树再走十几里地，就是板江县城了。突然，他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突突突突”的声音，这可是拖拉机的声音，还是那种有着巨大轮子的拉货大拖的声音！而且还是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如果这车是朝着板江县开去的，说不定还能搭个便车。张中发喘着粗气，站在了路边。果然，夜色苍茫中，从漫天大雪里冒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也就是这种车了，就算是大货车也不敢在这种天气上路。车子已经亮起了大灯，张中发被笼罩在灯光里。车子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没有关闭油门，那突突地声音很大，车里探出一个大脑袋朝着张中发吼道：“哪个村的？去县城的吗？”

张中发急忙道：“我是榛子镇的，走了一天了，是去县城的。能捎带上我吗？”

大脑袋哈哈大笑：“好家伙，你一定是有急事啊，榛子镇离这里可是一百里路，你居然在这么大的雪地里走了一天！佩服，快上车吧，带上你了。我也是有急事，不然也遇不到你，这就是缘分。快上车，天黑定了之前赶到县里。”

张中发大喜：“谢谢，谢谢了。”

他说着就要跑过去上车，可惜，一迈步，一头扎到了雪地上，两条腿已经不听他使唤了。“对不起啊，我站不起来了，如果一直走还能坚持，这有车可以坐了，一口气泄了，连步子都迈不动了。等我稍微恢复一下。”

张中发很不好意思。这叫啥事啊，人家素不相识的，好心让你搭车，你却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那大脑袋缩了回去，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影跳下车，趟着大雪来到张中发身边，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就拽了起来，再一甩，背在背上仍然是趟着厚厚的大雪来到车前，拉开右侧的车门，就像拿着个布娃娃一样很轻松地把张中发放到了座位上。“瞧你个头不矮，怎么这么轻啊，多吃肉，长个。”

大脑袋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出年纪来，或许是二十多岁，也可能四五十岁了。只是山东人的豪爽性格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张中发有点脸红，都三十多了还长个？“那啥，我长不了了，要是倒退二十年还差不多，大兄弟，你真会开玩笑啊。”

张中发笑道。说完，他就感觉一阵困意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眼睛一闭，居然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