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江漓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窗外的天色亮起来。江面的邮轮燃起一盏盏零星的碎光，临街的商铺陆续开门，街上的行人的和车辆越聚越多。远处隐约的朝霞昭示着夜已经完成使命，将守护城市的接力棒交给了白昼。江漓发愣的时间里，宋纯趁机握住她的手，晶亮如湖泊般的瞳仁闪烁着狡黠的光亮，与慢慢苏醒的城市交相辉映。薄唇在她冰凉消瘦的手背上轻轻一碰：“姐姐别生气，我真的错了。”

江漓：“……”小东西目光太勾人，江漓的心脏跳漏了好几拍。她有些惭愧。宋纯多年轻呐，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其实最应该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的。而自己在感情方面一贫如洗，什么也给不了他。那一刻，江漓突然就有点迷茫。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不择手段把宋纯搞到手，那么他会不会是另外的一种人生？冒出这个想法后，她吓了一跳。自己从来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难道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又或者最近事情太多力不从心？但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给小东西一点教训，不能被他用撒娇这么逊的手段牵着鼻子走。打定主意后，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手拔了出来：“少来这套，你坐直身体，听我说！”

回来的路上，宋纯早就心猿意马，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想要江漓。他没想到自己都示弱成这样了，这江漓还要说教。可他又不敢反驳，只好胡乱坐直身体，目光故意下移，扫了眼自己斗志昂扬地方：“姐姐，你好狠的心肠。”

江漓别开目光：“现在你好好说，你到底哪里错了？别用手滑来敷衍我！”

宋纯知道这个话题绕不过去，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他该怎么说？说我就是生气，气你去看肯影帝不告诉我。气咱们的照片曝光你也瞒着我。气你脑子糊涂放任扶苏那么个定时炸弹在我身边？还有那个宇峰，明知他对你没安好心，还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宋纯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想起自己加吻戏江漓毫不在意，甚至听到北星深夜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也无动于衷。他突然就从心底升起一股让人窒息的挫败感。仿佛自己只有犯错或者给她制造麻烦后，才能短暂的在她坚硬的心肠里激荡起一点涟漪。江漓并没读懂宋纯眼底复杂的情绪。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低垂的眸光中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江漓的心一下子软了：“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你是公司的签约艺人，在粉丝面前维护正面且积极的形象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宋纯不说话。“你要明白，从你在合约上签字的那一刻，你的所有行为都不能单纯只代表你自己……”宋纯上一刻还温和的眉眼突然冷下去：“我不是商品……”“错！”

江漓斩钉截铁直视着宋纯的眼睛，目光里的寒芒像是要将他整个吞没：“艺人就是公司打造的商品，你犯下今天这样的大错，都是我对你太过纵容，因为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我不舍得说出让你有紧迫感的话。”

宋纯眼眶微潮。江漓选择视而不见：“人和商品最大的矛盾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纯依然不说话。江漓语气放缓：“属性不同。人会思考，会表达，而商品不会。所以。优秀的艺人会不断弱化自己人的属性，这也就是为什么经纪人和老板都喜欢签约听话的艺人。”

宋纯神色未动，五指却死死抓住身下的地毯。理智告诉他，江漓是业内最优秀的经纪人，她说出的每个字虽然算不上金科玉律，但绝对是行业里的大实话。可感情上，他又非常难以接受江漓用这样冰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凡是知道他和江漓关系的人都用“小奶狗”三个字来形容他。一开始同样难以让人接受，可时间一长，他也就不再那么排斥了。可“商品”两个字从江漓嘴里说出来，还是如同纤细的钢针一下下穿透心脏。那感觉太痛苦，以至于他只能最大限度低头，才不至于让江漓看到他此刻脸上都痛苦和狼狈。江漓浸淫娱乐圈这么多年了，哪里不知道宋纯此时的难堪？但刮骨疗毒，驯服烈马需要非常手段。如果这次不把这些话说透，保不齐宋纯还会再闹出无法挽回的幺蛾子。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江面一点点扬起薄雾。远处朝阳火红的霞光映照在宋纯白皙年轻的脸上，江漓突然从心底升腾起无限的斗志。她一定要给宋纯比这霞光还要璀璨夺目的星途，一定要人们像热爱霞光一样热爱宋纯。江漓放柔声音：“你不用觉得难堪，人首先是社会人，需要被认同甚至追捧，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

“习惯做商品？”

宋纯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江漓深吸一口气：“对！”

头顶的小射灯发出若有似无的微光。屋子里寂静无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见。宋纯沉默。江漓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知道这是一场博弈，她必须要赢。果然，片刻后端坐在地的宋纯突然换了一个姿势。胳膊懒懒散散往后撑着，低垂的眉目慢慢扬起，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好，我以后都听姐姐的。”

江漓没想到他变化这么快，微微一愣，才不相信地开口：“真的？”

“嗯，”宋纯很乖巧地点头，“我的所有社交账号以后都归姐姐管，没有您的吩咐我就在剧组好好呆着。”

江漓居高临下审视宋纯半晌，却一点破绽也没有看出来。宋纯自己先笑了：“姐姐不用这么看着我，来日方长，只要呆在姐姐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