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公公歪在榻上，边吃一旁男童剥好递过来的葡萄，边懒洋洋道：“那什么神医治好了不少人，理应有点本事，怎么到了你口中，反倒一文不值起来？裴太医，你确定左丘霄真的撑不过五年？”

“我确定！”

裴太医神情坚定：“说五年都算抬举他了！不瞒您说，我自进门起就在打量他了。左丘霄看起来不过虚弱了些，但他冷汗不断，身形发颤，脸上又毫无血色，一看就是短命之兆！再加上我亲手搭了他的脉，他脉象极差，而且手腕冰凉，血脉不通。加之他本身的病灶未除，他的身体绝对没有看起来康健。公公放心，他绝不会耽误我们的大事！”

“大事？”

鸣公公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看来裴太医近来对我的计划很是关心啊，嗯？”

对方神色并不凌厉，但一听这话，还是叫裴太医小腿一软，当即“噗通”跪下，连声表忠诚：“公公，虽然我不是最初跟随您的那一批人，但您对我恩重如山，这些年我时刻不敢忘您对我的恩情，我裴义愿为公公您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行了。”

鸣公公摆摆手，顺势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下次再表忠心，好歹换些话。”

裴太医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板上，跪姿标准，没有鸣公公的意思，根本不敢起身。鸣公公单手撑着太阳穴，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了会儿，才懒洋洋地接着说道：“皇帝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为国事殚精竭虑，拖垮了身体，想要恢复从前，只能耐着性子好好调养。还请公公放心，微臣必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调养身体！”

裴太医几乎趴在地上，恭敬道：“但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陛下都不宜再操心劳神，所以——”“这个我明白。”

鸣公公叹口气，故作为难：“在陛下静养的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协助大臣处理国事，绝对不让皇帝陛下为此担忧。”

裴太医立刻高声道：“公公忠君爱国，为陛下鞠躬尽瘁，实乃我等之楷模！”

鸣公公满意地勾了勾春：“起来吧，太医院和二皇子那边还需要你照管，别再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是，微臣告退。”

裴太医撑着胳膊爬起来，知趣离开。他一走，方才在门口等待的小太监便踩着小碎步进来复命了：“回禀大人，方才您命我去查探左家兄弟二人的关系，现下已有了结论。”

“嗯？”

鸣公公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那小太监机灵上前，一开口就笑了：“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竟比传闻中还要差！您不知道，他们二人一出殿门就吵起来了，左将军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真真好笑。”

左驰骋就是个莽夫，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根本不需要人去探查他私底下的行径。鸣公公真正担心的，是左丘霄。“左丘霄没说话？”

鸣公公皱了皱眉。小太监笑道：“在宫内时都安安静静的，不管左将军怎么骂都没开口，可一出宫门，他可半点不客气！他说话没有左将军难听，但照样噎得左将军说不出话来，脸色漆黑。”

闻言，鸣公公这才松口气哼了声，道：“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呵。”

再有心机城府又如何？不照样兄弟不睦！“对了，”鸣公公忽想起什么，略略直起身子，“白鹤卫那边怎么样了，找到人了没有？”

提起此事，小太监顿时敛了笑意，垂眸摇了摇头。“一群废物！”

鸣公公骤然变了神色，一挥手，将旁边的果盘茶杯全都挥到了地上。那乘着葡萄、樱桃的水晶高脚托盘顷刻间裂成几半，正巧有一片碎片迸溅到鸣公公身旁的男童身上，眨眼间便将他娇嫩白皙的脸蛋划开个大口子，鲜血汨汨流出，染脏了他大半张脸。本就心烦的鸣公公更是不耐，一挥手：“来人，把这破了相的东西扔出去！”

“是。”

那男童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被人往嘴里塞了棉布，敲晕脑袋，悄无声息地拖了出去。碎裂的水晶托盘、茶杯等被人迅速收拾干净，地面很快干净如初，鸣公公身旁小几也被重新摆上水果、茶杯等物，就连伺候的男童，也换了个新的过来。“叫负责此次行动的白鹤卫过来！”

鸣公公厉声命令。“是，奴才这就去！”

……小屋内暗无天日，完全没有黑夜白昼之分，但万幸，顾凉还没冷血到要饿死卫青秋的地步，他每日送来的三餐很是准时，卫青秋便是靠这个来判断自己被掳的时间。从她醒来那日算起，她至少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三天。外面肯定都乱成粥了。自己是在左丘霄面前掉下去被掳走的，他肯定被吓坏了。还有蝉衣，她当时就在自己身边，眼睁睁看着自己掉了下去，现在指不定有多了自责。那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又莽撞，但对自己的情感丝毫不输给苏木。苏木已经去世了，连个可以安慰蝉衣的人都没有。还有左丘霄，他和左驰骋感情不好，府中还有对他毫无感情的蠢货，万一他被吓到勾起旧病，那——卫青秋狠狠攥了下拳头，死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与其担忧这些，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出去。自我安慰鼓励一番后，卫青秋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一切和闭着眼睛的时候毫无区别。屋内外静悄悄的，也不知是房间构造特殊阻隔了外界的声音，还是她真的被安置到了一个毫无声响的地界。距离清晨还早，送饭的顾凉要过些时间才能过来。趁着时间充裕，卫青秋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放轻动作下了床。这三天，她已慢慢地摸清楚了屋内的构造——一张床，一条板凳一张圆桌，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东西。不过，这屋子东西不多，空间却格外大。卫青秋摸了三天，还没摸到房间的墙壁。今天，她决定换个方向，暂且搁置摸寻墙壁的计划，先想办法摸到屋顶！卫青秋屏气凝神，顺利找到圆桌，放轻动作爬上去，慢慢站直身体，再手臂向上——摸到了！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