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春棋已经认命，还是被晒得失了神智，梅霜夺了她手腕上的东西后，她竟毫无反抗，任由梅霜将东西交到卫青秋手中。卫青秋跟了左丘霄那么久，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纵原本对这些金银珠玉不懂，长时间淫浸其中，也懂得分辨好坏。眼前这玉镯的质地、做工都算不上最好，但也属中上品，远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更遑论一个每月银钱不足二两的粗使丫鬟。再说，即便寻常人能买得起，也不会在干活的时候戴出来。一来，玉镯脆弱，春棋又是整日干粗活的，干活时一不小心就会被磕碰留下痕迹，不免失了光彩；二来，干活时戴着这么招摇的东西，难免被贼人惦记。“这镯子花了不少钱吧？”

卫青秋故意道。台阶下的春棋抿紧了唇，一声不吭。见状，卫青秋笑了下，又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下手被发现，无论承认与否都是死路一条，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个字都不承认。春棋，我猜得可对？”

春棋被晒到干裂的唇张了张，虚弱但嘴硬道：“少夫人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问的，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话。”

蝉衣被她这态度气的不轻，刚要斥责，就被卫青秋抬手拦下。她随手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亲自下了台阶走到春棋面前，将装着冰饮的杯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你已经得手了，我杀了你又能有什么用？放心，只要你乖乖交代清楚，我自回饶了你，放你出府。”

听到出府二字，春棋黯淡的眼睛忽的亮了下。但很快，她又垂下眼帘，心如死灰道：“不必，放出府我也是个死，少夫人还不如现在就把我给杀了。”

“先喝杯水。”

卫青秋将装满冰饮的杯子递过去，“瞧你晒得，喝杯水解解渴，咱们再接着谈。”

春棋看着那杯散发着清甜气息的冰饮，吞了吞口水，却没立刻伸手去接，很是迟疑。“怕我下毒？”

卫青秋一眼看穿她得想法，低头轻啜一口，“我自己都喝了，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春棋没说话，但却默默伸出手，接下冷饮喝了一小口。炎炎烈日，站在太阳底下都要烤成人干之际，忽得了一杯清甜解渴还散发着冷气的冰饮，任是神仙也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很快，春棋将那一杯子冷饮喝了个干净，一滴都没放过。“我放你出府，自能保证你的安全。”

卫青秋再度提出条件：“只要你改过自新，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可以让你离开南山郡，重新开始生活。”

那杯冷饮作祟，尝过了美好事物的春棋犹豫起来，远不如最初那般意志坚定。若见过光明，又怎能忍受黑暗。卫青秋趁热打铁，循循善诱：“左家有数十支商队，常年来往于各地做生意，这其中有一支商队三日后便要前往距离南山郡有八百里之遥的贝海湾，我可以让他们带你和你的家人上路。在前往贝海湾期间，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商队，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始生活。”

不得不说，卫青秋开的条件很让人心动。商队人多，伪装在他们中间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而且还可以随时离开商队。也就是说，若是她中途离开商队，即便是卫青秋也不能确定她去了哪里。春棋咬了咬牙，抬眼看向卫青秋，“你说的是真的？”

卫青秋自信一笑，她知道，这个交易谈成了。“当然。”

她扬眉。春棋闭上眼睛，“好，我告诉你。”

卫青秋唇角笑意加深，指指屋内，“走，去屋里说。”

说完，她率先转身朝内走去。刚走两步，正在台阶上方等待的梅霜和蝉衣倏地变了神色，齐声提醒：“少夫人小心！”

与此同时，卫青秋也察觉到了猛然靠近的一股寒意！她顾不上转身，一个闪身迅速闪至一旁，在逃离那股寒意之后，她急忙回身，却见春棋肩膀上插着数十只箭，她瞪大眼睛，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红。“春棋！”

卫青秋三两步跑回去，忙不迭扶住春棋，对方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拼尽全身力气张开嘴巴，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有暗色的血一大股一大股涌出来，紧接着抓在她手腕上的手边无力垂下。唯一的线索没了。“少夫人，要不要心肺复苏？”

梅霜匆忙赶来。卫青秋看着靠在她怀中去世的春棋，看着对方至死都没能闭上的眼睛，强忍着愤怒、不甘等复杂情绪，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春棋后背那些箭上淬了毒，没用的。”

“奴婢这就去查射箭的人！”

梅霜蹭地起身往外走。卫青秋摇头，“射箭之人有备而来，你现在去，太晚了。”

“万一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呢？奴婢去看看。”

说完，梅霜施展武功快步跑出去。这一次，卫青秋没再拦着。她在原地缓了缓，叫来两个丫鬟，将春棋抬到了她的书房。“你们都下去吧，蝉衣，你留下来。”

“是。”

书房众人散去，卫青秋拿着剪刀三下五除二拆开春棋的衣裳，戴上自制的手套，按住春棋的背，小心施力，在不破坏箭的形状的前提下，将她背上的箭小心地拔出来。箭上有毒，即便染了血，箭尖上仍泛着幽幽绿光。箭羽倒很普通，看起来和常见的箭没什么区别，只是那箭杆上却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因满是血，花纹很是模糊，即便凑近也无法看清。卫青秋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将箭一一拔除干净，而后吩咐道：“蝉衣，端一盆清水来，我要将这箭洗干净。”

蝉衣早就受不了血腥味，急忙跑出去。屋内卫青秋则帮春棋处理好伤口，将她翻转过来，用一把锋利小刀自上而下，缓缓割开她的肚皮——卫青秋要验尸。活着的时候帮不上忙，只能在死后被动帮她一把了。正忙活着，梅霜回来了。饶是身经百战的梅霜，骤然进屋也被浓厚的血腥味冲的懵了下，屏住呼吸上前，“少夫人，奴婢没找到线索，但确定了射箭之人射箭的位置。”

“嗯？”

“在二房探月楼附近。”

埋头剖解尸体的卫青秋愣了下，抬头，不敢相信：“左家二房？”

梅霜笃定道：“是，奴婢赶过去时，他们一家人刚从探月楼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