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还有另外一名教练出现在现场，他便是王陆的弟弟王守。 王超和萧飞专门主动去跟他打招呼，可谓是给足了他面子，这份面子不完全是看在他哥哥的份上，而是他自己这些年一手一脚拼出来的。 王守这些年的生涯可谓跌宕起伏，先是在海神俱乐部守护了朱鼎多年，帮助哥哥王陆获得了朱门的友谊，随后朱鼎离开海神俱乐部，他也同步辞职，打算进乒超锻炼一年，此时恰逢乒超队伍帝都新城俱乐部降级，原主教练季青松羞愧辞职，他再次听从哥哥的建议入主帝都新城，放弃进入乒超，仍然成为了一名乒甲教练。 其后一年，帝都新城在乒甲大杀四方，强势之处犹胜过去的海神俱乐部，最终全胜结束了整个赛季，成功拿下乒甲冠军。 王守因此在乒甲搏得赫赫威名，被誉为乒甲唯一至尊教头，并在年末的职业联赛升降级赛上带领帝都新城成功晋级，重回乒超。 虽然帝都新城能晋级的最大功臣是林梓君和梁鲲鹏这两员猛将，但不得不说，王守的带队能力还是得到了行业内的一致好评，他所在的每一支队伍，都有良好的气氛和竞争氛围，排兵布阵方面也算无遗策，极少吃亏。 更重要的是，他很善于因材施教，随机应变，不固执，不窠臼，不一意孤行，很能听取年轻选手的意见，他虽然谈不上帮助选手达成质的飞跃，但对于稳定选手风格、调整选手状态方面，却有着非常多的实际经验。 他这种在职业联赛一线锻炼出来的实干型教练，是华乒非常需要的人才，所以今年，他终于如愿以偿进入华乒，成了孙天龙和萧飞的同事。 但千万别以为他是跟其他新教练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实际上，他早已在华乒埋下了多条人脉。 明面上，他是王陆的弟弟，妥妥的王门骨干。 私交方面，他与朱鼎有六年并肩作战的缘分，天然得到朱门的好感。 去年一年，他执掌帝都新城，与梁鲲鹏也关系良好，尤其梁鲲鹏还是曾经被前任教练季青松狠狠恶心过的，两厢对比，梁鲲鹏只觉得王守简直太善解人意了，在他心目中的好感度几乎不在自己的国家队老师陈韬略之下。 你看，这就又牵涉到另一名教练陈韬略了。 陈韬略毕竟是华乒老人，弟子梁鲲鹏近年也进步颇大，他比王守资历稍强，贡献稍大，却苦于背后没有靠山，于是综合来看这两人正好地位勉强相当，可以通过梁鲲鹏这条纽带天然形成守望相助的关系，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 更何况王守本身也手握资本，半年前教练们瓜分五小天才，王门成为最大赢家，王陆帮他提前收下了何鹏林栋两名弟子，未来都有可能成长为世界冠军的苗子。 且说王超萧飞跟王守简短寒暄的工夫，另外一边，程爱民和陈韬略的抢人大战已经分出了胜负，那名15岁名叫刘硕的少年最终选择了程爱民做自己的老师。 刘硕是湘南省选送的苗子，他年纪还小，心思单纯，自己当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真正帮他做出选择的是负责带队来帝都的湘南省队总教练李长征。 李长征的判断逻辑是这样的： 陈韬略手底下有梁鲲鹏，而程爱民手底下有高明远，过去这一年，梁鲲鹏渐渐成为国家一队的中坚力量，在世界赛场上也打出了不错的成绩，而与梁鲲鹏同龄的竞争者高明远则逊色许多。 考虑到如今后起之秀范小东已经正式崛起，同样16岁的吕飞扬和孙中文也追得很凶，那么，今年已经21岁的高明远恐怕未来就很难有出头之日了，极有可能像方晓波和严平安他们一样，成为被牺牲的一代。 既然如此，刘硕当然应该选择程爱民，因为程爱民手底下暂时是没有王牌的，只要刘硕表现足够好，程爱民就会把绝大多数的期待都寄托在他身上，而陈韬略那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梁鲲鹏的，刘硕如果过去，必然会跟梁鲲鹏争宠。 当然，老狐狸们考虑问题都很严密，李长征并没有漏掉一个不起眼的消息：程爱民半年前收了个叫江山的新弟子。 但问题是，这位江山选手在去年下半年没传出过半点消息，这就证明，程爱民八成是看走了眼，收了个庸才，江山此人应该对刘硕不构成威胁。 王超三人跟王守告辞，一起去吃午饭，随后回到场馆，稍等片刻，下午的选拔继续进行。 下午在场馆里观察的教练们就更多了，不但朱泽石王陆这等骨干纷纷出场，就连总教练都露了个头，引发了不少喧闹，也让媒体们又多拍了很多照片。 王超却心知肚明，这基本上属于作秀，只是为了给外界一个态度，证明华乒对于这次选拔的重视。 但实际上，老蔡心里对于此次升降级考核的态度应该是比较轻慢的。 为什么呢？ 因为华乒内部如今的状况跟去年此刻是完全不一样的，如今华乒已经有些人才过剩的意思了。 往年华乒基本上都是六七年一次朝代更替的，这个长度间隔是很合理的，比如王文栋恰好比孙天龙大七岁，而女乒老top3中年纪最小的朱玲玲比申莎也刚好大七岁。 但如今，孙天龙和罗九只隔四岁，罗九和王超倒是隔了九岁，但王超和范小东却又只隔三岁，而范小东与王钦他们这五小只之间，也只差三岁。 罗九和王超的年龄差是无所谓的，因为这代表的是过去七年内华乒的青黄不接，这段艰难的岁月如今已经成了过去，过程中虽然确实遭遇了很多惊险，但好在有孙天龙兜底，到底还是有惊无险的熬过来了。 如今王超成功接班，那就只需要以王超的年龄为基准往下看就行了。 从王超到范小东到王钦等人，三年一代，这已经有点密集了，范小东到底有没有镇压乒坛的能力，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再往下，王钦林栋等人小小年纪又已经提前展露出了天才之像，可以说，就眼下这个班底，哪怕三年之内不开选拔，蔡国栋依然敢确定华乒稳如泰山。 如今开了选拔，蔡国栋既希望我华国天朝人才源源不绝，又十分头疼于如此之多的天才到底如何消化。 去年的世乒赛和奥运会已经充分展现出了天才过多之后的内卷是何等的伤筋动骨。 有双圈大满贯之相的孙天龙硬生生被王超逼成了意难平。 有大满贯之相的罗九硬生生被王超逼成了意难平。 眼看这等绝世天才在时势之下没办法达到他们应有的高度，老蔡虽然不至于责怪王超，终究还是有几分心疼的。 他知道范小东还得被王超压很多年，大概会压得遍体鳞伤，犹胜当初王文栋压制孙天龙。 而被王超压狠了的范小东未来压制五小只的时候，恐怕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我吃过的苦，你也得跟着吃啊，不然我意难平啊。 鉴于此，在作秀完毕之后，老蔡专门跑过来悄声问王超：“一天看下来，感觉怎么样？”
王超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蔡国栋听到这话反倒无由的松了口气，拍拍王超的肩膀，恢复了官僚做派，冠冕堂皇的指示道：“好好看，好好选，争取帮萧飞再挑一棵好苗子。”
等到一天过去，萧飞到底是一个弟子都没选，而排在大循环积分榜上前三的小选手们，则已经被其他教练瓜分殆尽，只不过大家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真正收徒的都是教练组里相对比较弱势的教练，而朱门、王门、秦门这公认三大门派，则一个弟子都没收。 这便是教练们之间的眼光差距了。 眼光好的教练看的是弟子未来的潜力和上限，他们宁缺毋滥，而眼光不好的教练则更容易被选手当前的实力所迷惑。 等到选拔第二日，王超和萧飞干脆就没来，彻底放弃了。 “你就好好培养王钦吧，到时候一个顶别人两个。”
王超吃了萧飞的大餐，却没帮上忙，也只能这样安慰了。 于是又过一天，升降级选拔完结，王超当晚回到基地，却被江山急吼吼的找上门来。 “我师父又收了个徒弟，听说很厉害。”
江山哭丧着脸道：“我知道你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所以去年入队之后一直没敢找你，怕被人说闲话，但现在我顶不住了，我感觉我要被放弃了，超哥，救命啊。”
王超问他：“能吃苦吗？”
江山嗤了一声：“咱们职业运动员，不能吃苦还打个锤子。”
王超又问：“你脸皮厚吗？”
江山有些惊疑，想了许久才道：“厚倒是挺厚的，但是，这大半夜的，你该不是要跟我玩大冒险吧？”
王超笑了起来，在他肩膀上拍拍：“不想被程教练放弃的话，就每天早上五点钟过来找我吧，我带你先把力量练出来再说。”
江山稍稍有些犹豫，因为他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每天早上七点多钟起床都跟要命似的，此时一下子提前了足足两个小时…… 但他到底还是咬牙答应下来，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于是次日清晨的基地后山山顶上，除了王超和汤圆圆之外，又多了一个江山，三人化身各种禽兽，在山顶上鬼哭狼嚎，摆出种种古怪的动作，迎着初升的朝霞，开始修炼。 第一天的两个小时练下来，江山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这是因为汤圆圆这套家传功法确实有它的奇异之处，它未必真能练出怪力来，但因为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拟态动作，所以确实能锻炼到人类很少锻炼到的那些冷门肌肉群，从某种意义上说，相当于在常规锻炼的基础上形成了很好的“补漏”效果。 江山平时是练不到那些地方去的，第一次练，自然跟王超一样，疼得厉害。 但王超很满意，因为他觉得，江山越疼，效果就越值得期待。 事实上王超也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才真正想明白了关于这套功法的一些深层次的道理。 王超去年下半年在力量和速度这些硬实力方面不讲道理的狂飙突进，给人一种打破了人体固有局限性的错觉。这固然有着无双天赋的作弊因素，也有着何敬平花大钱给他买的各种名贵药材的因素，却也未尝没有这套功法本身的因素。 要知道天下万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从来没有独立存在互不相干的道理，王超练的是看似无用的肌肉群，但当这些地方锻炼完成后，这部分肌肉群未必不会对另外一些与打球直接相关的肌肉群产生正面的促进作用。 简单地说，当你的手臂肌肉已经锻炼到极限，无法再提升的时候，你把与手臂肌相关的肩颈、后背等地方的肌肉也好好锻炼一下，说不定你手臂能挥出的力量就提升了呢？ 汤圆圆这套功法的意义正在于此，相当于在常规锻炼达到人体本身上限的前提下，帮你小小的、稍稍的，突破一点点上限。 王超最初是没想到这一层的，他是在世乒赛后、奥运会前那段时间里，发现自己的进步速度不正常，快得过于夸张了，这让他不得不仔细分析，从头寻找根源，这样一来，才算是隐隐意识到了这套锻炼方法的真正妙处。 竞技体育是非常微妙和平衡的对抗项目，有时候这一点点上限就能决定一场球的胜负。 在王超看来，江山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放在国家队内，确实谈不上突出。他的头脑也不错，但放在国家队内，同样算不上突出。 所以江山走的是全面、聪明、中庸的路子。 这条路的优点是下限很高，缺点是上限不高。 王超不是神，他就算再怎么在纯技术方面帮助江山，也充其量只能让江山的实力达到国家一队的及格线，或是未来在乒超站稳脚跟，但很显然，对于江山目前遭遇的困境，仅仅做到这一步是不够的。 因为程爱民教练刚收的那名叫做刘硕的弟子，虽然天赋比五小只稍弱，却是实实在在比江山更强的。 所以王超只能帮江山提高上限。 也就是力量、速度、爆发力。 不要说这对刘硕不公平，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没那么多绝对公平。 王超又不是圣人，他跟江山是微末之初建立起来的友谊，整个江城市队，江山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善意的朋友，他自然选择无条件帮助江山。 何况刘硕也不过是一棵“天赋尚可”的苗子，还远没到范小东这样惊世骇俗的地步，在华国这种乒乓球人口基数浩如烟海的地方，还真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