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熙恩缓缓睁开双眼,皱了皱鼻子,很浓重的消毒水味,她不喜欢,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她迷茫地眨了眨眼,才想起之前的事。耳边传来余晞阅的声音:”醒了?“好像还有杜淼淼:”没事吧?“余晞阅说:”医生说你命大,差一点点就扎到动脉里了,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伤了。“杜淼淼劝道:”放心,没伤到脸。“余晞阅:”......哥们你会不会抓重点啊。俞熙恩费力地扭了扭头,想看看谁在病房里,突然就怔住了: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不请自来。俞熙恩费力地张开口,给她一种嘴不属于自己了的错觉:“爸,妈。”
俞爸头发凌乱,俞妈眼眶通红。听见俞熙恩那声妈,俞妈终于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星星......”俞熙恩沉默了,第二声妈说什么都没喊出口。她闭了闭眼,压抑住发自内心的疲累:“妈,你先出去吧。”
俞妈愣了愣。“爸,你也出去吧。”
俞爸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好好休息。”
俞熙恩感受着父亲手心里的温度,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可是现在......她不想要了。人,总是会变的吧。看着俞爸俞妈关门离去的身影,杜淼淼不误担心地坐在了病床床沿上:“恩恩,我知道你在等谁。”
俞熙恩垂下长长的睫毛,没说话。“我虽然不聪明,但也是个女孩子,感情这方面我也能观察到,”杜淼淼叹了口气,“但是余光......真的不适合你。”
余晞阅也突然插话:“我不能包庇我哥,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不是什么好人,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他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
坐在黑暗中的女孩突然出声。余晞阅和杜淼淼都愣住了。“我都知道,”俞熙恩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执拗,“可我不过就是像很多女孩一样,喜欢上一个小痞子,我也想好好地喜欢他。”
“可是你以为他也喜欢上你了。”
余晞阅突然插口道。俞熙恩愣住了。她......真的以为余光喜欢她了吗?余晞阅又说:“可是他没来。”
“......”“你都伤成这样了他都没来!”
“......”“你值得吗啊?”
俞熙恩笑了,笑容里有那么一丝丝释怀:“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想想。”
余晞阅和杜淼淼对视了一眼,走出房间。俞熙恩在昏暗的屋子里一个人待了好久好久,一滴泪顺着眼角留到鬓边。她说:“不值得。”
余家。余光阴沉着脸,看着面前风情万种的女人,这女人明明面如桃李,偏偏心如蛇蝎。女人四十多岁了,但是保养得很好,皮肤白嫩,身段妖娆,明明最端庄不过的旗袍也被她穿出了几分风韵,虽然比不过小年轻,但也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余光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她拔舌剔骨:“是你吗?”
女人哈哈一笑:“是我吗?当然是我。”
余光表情平淡,但没人看见他的手指甲,几乎像要嵌进木椅一样握着:“为什么?”
“因为......”女人半眯着眼,将旗袍往上翻了翻,露出细白的长腿,“我不想让你好过啊。”
“你在意过别人吗?”
“不在意啊,为什么要在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小阅呢,你也不在意吗?”
“不在意啊,”女人声音慵懒,“我从来都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要生孩子,又吵又麻烦,还影响身材。”
她叹了口气,“生完小阅之后,为了维持身材,我都要累死了。”
声音柔柔软软,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可在余光听来,却恨之入骨:“小阅知道吗?”
女人玩弄着手指:“知道吗?也许吧,重要吗?”
余光皱着眉:“你到底把小阅当什么。”
“一个工具罢了,既能拴住你爸的心,又有人和你争遗产。”
“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挑拨我爷和我爸的感情?”
“我也不想啊,”女人叹了口气,“可这老爷子太不识时务了,你爸说是当家人,但家里哪件事不是我做主,这个老爷子,害得我碍手碍脚的。”
余光气得手脚冰凉,看着眼前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心里却涌上说不清的寒意:“我不恨你,我可怜你。”
女人愣住了。“从没有人真正爱过你,从没有人真正恨过你,而你,从未爱过别人,却真正恨过别人。”
“你胡说八道!”
女人尖叫道,貌美如花的脸变得狰狞,“你爸爱我!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会爱我!”
“爱你?”
余光冷笑一声,“你哪来那么多的自信啊。”
他压低声音:“说到底,你就是缺爱。”
“胡说!你胡说!你给我闭嘴!”
女人边说着,边跑过来要拧他的嘴。余光一把按住女人的手腕,狠狠地用力地掐着,掐的女人手腕上有一条红印:“我不闭嘴,怎么,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余光冷冷地和女人对视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放开她,转身就要离开。女人在身后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余光!余光!我诅咒你!你这辈子想要的一切你都得不到!你注定孤独终老!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余光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没回头。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他压抑不已的家,一次都没有回头。他走在街上,眼神直愣,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去,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走。他好像听见了妈妈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向前走,别回头。这么多年,他一直再向前走,他没有牵挂的人,没有惦念的事。他静静地听着自己的父亲和新夫人伪造生母的事实,他见过那么多次,他们在众人面前诋毁她。以至于妹妹一直以为,父亲母亲关系很好,他妈妈真的是一个罪不可赦的人。有时候他会不知所措,他会想,父亲真的曾是妈妈的丈夫吗?那么冷硬,那么……不近人情。他蹲在台阶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妈……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你再抱抱我吧。”
他怎么也忘不掉,妈妈笑着对他说:“乖宝宝,你要是做到了,妈妈就抱你。”
妈,我做到了,你能抱抱我了吗?男生坐在石阶上,笼罩他的,事惨淡的月光。余晞阅在病房外给余光打去了电话。“喂,哥。”
传来余光沙哑的声音:“嗯。”
“为什么要躲着她?”
余光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没躲着她。”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她。”
“没时间嘛,早就说了没时间。”
余晞阅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就心烦,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为什么呢……“叮铃铃。”
电话又响起来。余晞阅以为是余光又打了回来,看都没看就接了:“人民医院506病房。”
电话那边传来余夫人的声音:“小阅。”
“喂,妈,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有什么事吗?”
余夫人声音里是担忧:“小阅,你刚刚说的是病房?你生病了吗?没事吧?严不严重?用不用让你哥请假照顾你?”
“不用了妈,不是我,我没事,是我一个朋友。”
余晞阅连忙解释说。“啊。这样啊,那妈就放心了,中秋节爸妈就不回来了,工作忙......”“……嗯,知道了。”
“月饼给你邮过去了。”
“好。”
“那就这样吧。”
余晞阅看着嘟嘟的占线显示,叹了口气。“阅姐!淼淼呢?”
余晞阅惊讶地一抬头,看见来人又温柔一笑:“旭泽,你可算来了,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到呢,恩恩醒了,你可不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淼淼差点哭的背过气去。”
“那她人呢?”
“下楼吃饭去了吧……”话还没说完,李旭泽就跑了,余晞阅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黯然。李旭泽和杜淼淼,大概是最幸福的一对了吧。陈秀生……余晞阅生气地剁了跺脚,为什么要想起他,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那个!死!直!男!她突然有些羡慕了。管家深鞠一躬:“夫人,找我有何吩咐?”
余夫人对着镜子补妆,雪肤红唇,美若凌波仙子下凡:“老管家,你在我们余家干了挺长时间吧。”
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十三年零两个月。”
“那是挺久了,”女人做出惊讶的样子,“那……我想要的,都知道吧?”
老管家面无表情:“明白。”
余夫人浅笑着招了招手:“下去吧。”
老管家走后,余夫人照着镜子描眉,对着镜子端详了好半天,妩媚一笑。“余光,你想要的……我都不会让你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