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宋文和活下来的一众青山寨老兄弟回想起这第一次作战的时候,全都会不由自主的嘲笑自己一番……幼稚的战阵幼稚的冲动,还有拙劣的指挥和乱糟糟的冲锋!当然,还有那一群少年炙热的一腔热血和义薄云天!尽管那时候春娘的腰身早已臃肿不堪满脸皱纹,少年们也从一群傻乎乎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排混杂在刀盾手里面的长矛手在交手的瞬间就立了大功,宋文后来回想到……自己率领的这群十五六岁最大的才十七岁的少年,一旦第一次冲锋就被敌人缠住然后出现死伤后,到底会出现什么后果?幸好精心打造出来的锋利长矛一个照面就把冲在最前面的黑三几个心腹给全部放倒了!冲在前面一共二十来个悍匪,除了黑三和两个脑筋灵活的放慢了脚步逃过一劫,足足有八九个贼人瞬间就被少年长矛手下意识的突刺给干倒了……长矛是宋文蹲在铁匠铺子里重新设计出来的新玩意儿,精钢锋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样式,而是偏向于三棱锥的形状!最后又不计工本的用脚踏坨轮在锋刃侧面开了几道血槽。当长矛抽回来的时候,数道鲜血跟喷泉一样直接喷洒到少年们的头脸上,贼人们有的咽喉中枪有的肩膀和胸口中枪……甚至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额头胸口上直接被捅了两枪!所有长矛手全都傻掉了,凶神恶煞一般的流民匪徒居然一个照面就倒下了?更多的刀盾手则拥挤着扑了上去,严格训练的结果第一次提现出来,顶盾……挥刀!再顶盾……挥刀……当长矛手回过神来,在刀盾手身后捅出第二刺的时候……流民匪徒们彻底崩溃了!一个照面就死了十几个,对面的少年们就跟一群久经战阵的屠夫一般不停的挥刀捅枪……只有两个杀红了眼的悍匪一手抓着长矛的枪杆一边挥砸武器算是砍倒了两个刀盾兵,剩下那群家伙却依旧顶着盾牌嗷嗷叫着一起挥刀劈砍……瞬间就把那两个悍匪砍死在地。只有一个流民匪徒惨叫着提前撒开了手,算是逃过一劫……一边逃跑这厮一边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掌居然血肉翻卷鲜血淋漓……那该死的长矛枪杆接茬处居然全都是倒刺和倒钩一样的玩意儿,任何人敢伸手去抓枪杆夺枪的、撒手晚一点怕是手指头都得被活生生割断!黑三早已丢了朴刀撒腿狂奔……山坳口一侧只有十来个弓箭手,只要冲出去就能活命!宋文带着四十个少年穷追猛打,不想追也不行了……性格最冲动的少年们已经杀红了眼,耳朵里轰然一片嘈杂眼睛通红只想和敌人厮杀报仇,身后地上惨叫昏死的六七个同伴又变成了新的仇恨和动力。宋文扯住几个年纪最小的,大声叫道:“救人,马上留下给受伤的兄弟们包扎止血!你们留下……全力救人!”
几个少年慌慌张张的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点头答应下来,宋文提着刀赶紧追了上去……黑三成功了,眼睁睁看着几个同伴被弩箭射倒在地、马上就见冲出去了,弩箭已经追不上自己了……出去混两年,咱黑三又是一条好汉!直到转弯处杀来的一匹快马从自己身旁掠过,一柄宽大的阔剑带起一道寒光……黑三此时心里居然还是兴奋的,鲜血喷撒出来,黑三一边跑一边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马上的骑士一剑劈开,内脏都流了出来……“呃……嗬嗬……”黑三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最后的余光居然看到十来匹战马喘着粗气一起奔驰而来,碗口大的马蹄轰隆隆的砸起一片烟尘、然后重重的踩在了自己的脸上。流民匪徒的首领就这么死了,被发疯一般的李燕一剑开膛,然后被十来匹战马活活踩碎了头颅。流民匪徒的营地一下子炸了锅,又变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一般漫山遍野的四处逃窜……宋文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呼喝着指挥青山营的少年们把这些丧家之犬一样的家伙们往山坳最低洼处驱赶。再也没有敢还手顽抗的流民匪徒了,所有人都丢弃了兵器想逃走……这年头,朝廷剿匪最后的程序就是清算军功!什么是军功?就是首级和缴获。除了老弱病残和女人,青壮贼匪被官军击溃的下场就是被斩首!宋文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对青山营的少年们喊道:“不许杀俘虏,让他们跪地投降!投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反抗者死……降者不杀……”骑兵的出现把这些流民匪徒最后逃跑的希望也击碎了,人只有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的吗?达鲁赤是最喜欢这种战斗的,马刀借着马力顺势挥舞,在一个个流民匪徒的肩膀和咽喉上带起一串串红亮的血花,看得宋文一阵发愣!“达鲁赤,死鞑子不许随意杀人……把人赶到一起就行了!”
达鲁赤咒骂了一句,然后调转刀口用刀背把一个个流民匪徒抽打得鲜血淋漓哀嚎不已……安春也带着弓箭手们直奔流民破破烂烂的营寨,引着两眼通红的李燕直接冲了进去。宋文还在震慑跪了一地的流民匪徒,那边李燕和安春看到的却是跪了一地的老弱妇孺……二百来人的一伙流民匪徒,就这么被一群少年和十匹战马给打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从战斗开始到李燕的骑兵杀到,还不足两炷香的时间!宋文回身立刻开始清点战场,发现自己的少年们并没有死人才放下心来……不过两个少年被自己人撞倒在地,断了小腿和手臂。另外还有四个人被悍匪砍伤砸伤……其中一人头骨都被砸得漏了出来。尽管这个少年还在喘气,但宋文一眼就看出来怕是很难救回来了。宋文只觉得心里一股怒火就像要烧得自己要发疯一般,捏着刀柄回身就把一个流匪踢得满脸鲜血……咬着牙忍了忍,宋文才按耐住自己想拔刀砍人的冲动。这些少年都在看着自己,不能让他们养成一个残忍无度的习惯。流匪死了有二十多个,剩下的还有四十多个大半带伤……这些人被少年们押在山坳处一个大坑底下,长矛死死的对着他们的脑袋,所有人都是一副吓破了胆的德行,战战兢兢满眼绝望。李燕揪过一个流民,问清楚了春娘几人被关押的帐篷,然后快步奔了过去……等宋文赶到营地大门口的时候,李燕正抱着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春娘从帐篷里冲了出来!“文哥儿快,快救救春娘!快救她……”春娘软软的躺在李燕的怀里,头上脸上全都是鲜血!宋文急忙大喊道:“放下,放下!别乱动她,别动她……”李燕急忙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把春娘放在一张破毡子上,宋文赶过去仔细一看,春娘脸色煞白已经昏死过去,左侧额头上一片皮肉破烂……隐约可见白骨。宋文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春娘伤口处,这才松了口气……没有撞烂颅骨,失血看起来也不是很多,应该是脑震荡昏死过去了。宋文在一个少年手里接过酒壶,立刻用烈酒给春娘清洗伤口……“没事,暂时没事!应该是撞得晕死过去了……包扎好,送到桃山县里找擅长内科的郎中好好调理一下,应该没事的。”
李燕松了口气,把春娘轻轻扶起抱在怀里……伤口被冰冷的酒精一冲,剧痛把沈春娘从昏迷之中刺激醒了。春娘吃力的张开眼睛看了看满脸焦急之色的李燕……然后居然咧嘴笑了笑……“死德行……怕我死了吗?那……那腌臜泼才……想轻薄我……我……我可是要做新媳妇的人了……死……死也不能让他得逞,死……也不能给你丢人……”李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唰的流了下来……“傻婆娘,傻婆娘……哪来的这么烈的性子?就算让他得手了,我也不会怪你!是我没用……没护好你,你怎么能……”春娘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一丝决然的意味,嘶哑着嗓子说道:“幼年沦落风尘是迫不得已,可现在我要做你的娘子了……死也要守着你李家的名节!宁可死也不能……给你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