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勇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干嘛跟这个私生子提负债的事，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但话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他只能舔着一张脸继续讨好这位，他赔笑道：“哥，你看看这话说的，别人挣不到钱，那是他们没本事，你可不一样，你想，你爸都那么有钱了，你是他亲生的，做生意能差到哪去？”

“这话我爱听！”

邓海洋笑眯眯的坐了下来，他看着牛大勇，想了想，说：“这样吧，哥就再信你一回，五十万，外带负债，你看行不行？”

五十万！有这样砍价的吗？牛大勇刚想再说两句，可谁知，话还没开口呢，邓海洋就站了起来：“算了，反正食品厂有的是，也不差这一个。”

“卖！哥，我卖！”

牛大勇几乎是哭出来的。五十万卖掉食品厂，他是真的亏大发了，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一个挣不着钱，还有负债的食品厂，就连个完全不懂经商的没脑子私生子都看不上，还有人能要吗？卖了，至少他不用操心厂子效益，员工工资，甚至还能买张回家的票回去过个年，不卖，只能等到分文不值的时候宣告破产。邓海洋看着牛大勇现在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也没有办法，商业场上，就是这样，你赔，我赚。更何况就他刚刚那以为他不懂行就恶宰的行为，也不值得人同情。“既然你们都没什么异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把手续都办了吧。”

金明一脸嫌弃的看着旁边因为痛心一连喝了三杯酒的牛大勇，淡淡的说道。但邓海洋却摇了摇头，“不行啊，老头子说过完年才给我钱的。”

一听到不行两个字，还沉浸在痛心中的牛大勇终于清醒了，他悄悄擦拭掉眼角的泪，“没事，你身上不是有五百块钱吗，咱先签合同，办手续，完事了再以公司名义在我这写个借条，过完年再给钱就行。”

今天这一波三折，牛大勇已经怕了！要是不能赶紧把事情敲定，他怕是会疯掉。“那我刚刚点的那些菜……”“我帮你付钱！”

牛大勇赶紧接话，反正他是铁了心，不管邓海洋说什么，只要不是再给他的厂子降价，这些小事，他都能解决！“行！”

邓海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接着……“老板，刚刚点的全部打包，另外，再加一份啤酒鸭！”

几分钟后，拎着大包小包的邓海洋很配合的跟着牛大勇去办了手续。手续办完，太阳已经偏西了。邓海洋看着手里仅剩的几枚钢镚，心一横，又去市场买了些米和一些粗粮。出来的时候，妻子说了，家里已经没米了，刚好明天就是腊八，买些粗粮煮粥，一家人也能过个像样的节。只是，买完之后他才发现，忘了留回去的公交车费了……他望着手里提着的菜，想了想可能还在家饿肚子的妻女，心一横，跑！十几公里的路，邓海洋跑一会儿，走一会儿，等他到家，天已经黑了，但家里却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邓海洋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该不会是该死的梁财主狗急跳墙……他不敢想下去，赶紧开门点灯，但灯亮了，却依旧没有人。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我呸！借米？你丫的也有脸说，借了你拿什么还？是你个老裱子出去卖，还是把这个小裱子带出去卖？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家男人是个赌鬼，家都输光了！滚！”

啪！重重的关门声响起，邓海洋赶紧跑了出去，就看见此刻的妻子，蓬头垢面，手上的血迹上粘着灰，显得狼狈不堪。他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妻子，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刚刚说话的人他知道，村里人都叫她王婶，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任谁也别想在她身上占到一点儿便宜。虽然离他家最近，但两家也从未有过交集。如果不到走投无路，他相信妻子一定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他不敢想象，在他没回来之前，妻子还求过多少人，吃了多少闭门羹，挨了多少骂。“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啪！张文静二话不说，直接扇了他一巴掌，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中，写满了恨意。都是因为他，现在家里才会连一粒米都没有！她在外面像个乞丐似的求邻居施舍点吃的，而他，跑到外面鬼混，还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妈妈，爸爸，你们别打架……”女儿笑笑说的小心翼翼，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旁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乖，爸爸妈妈没打架。”

邓海洋说着，将地上的女儿抱起，“是爸爸的错，爸爸出去买吃的，没告诉妈妈，也忘记留回家的车费了，妈妈以为爸爸出去鬼混了，才会生气，爸爸和妈妈解释清楚，妈妈就不生气了。”

“嗯。”

笑笑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她的眼睛，透过窗户，清楚的看到邻居家的餐桌上，摆着一盘毛豆炒肉。她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爸爸，笑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肉了。”

“想吃肉？”

邓海洋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咱们待会儿就回家吃肉，不过，笑笑，有人欺负妈妈，咱们也不能不管，对不对。”

笑笑拼命的点头。旁边的张文静看到眼前这幅场景，突然一股暖意涌了上来。她的丈夫，她了解，从来不会骗人。就连平常出去赌博，欠债这种事，他也总是会说——老子一个大男人，出去玩玩，借点钱怎么了？绝不会说谎骗她。所以，他今天出去，不是赌博，而是找他那帮赌鬼朋友借钱，给她们娘俩买吃的回来了？那也就是说，他还有救！只是，她还没感动多久，就见邓海洋正在气势汹汹的敲门。她赶紧去抓他的衣袖，但还是晚了一步。房门再一次打开，王泼妇端着一盆又酸又臭的液体就往外倒，嘴里还骂着：“小贱蹄子听不懂人话非要犯贱，老娘泼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