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大名门呢?”
染烟不以为然道。莫镜明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我的话还未说完呢大小姐,其实应该说要讲的正题才刚刚开始,睿广帝在位时间统共只有七年,去世时年仅二十四岁,是在征剿名为‘疽祸’的叛乱中为毒箭所伤,不治身亡,注意了,这是第一个奇怪之处,史录中仅以‘疽祸’二字代替叛乱,却提都未提叛乱的始作俑者是谁,到底都是什么人发动的叛乱,别说大益朝二百年历史,便是纵观所有史册,哪有如此马虎的记载?任何史官,哪怕寥寥几笔,也不会含混史实;其次,睿广帝在位时,甚喜霁妃,也就是你们方家入宫的那位姑娘,所以霁妃的父兄也跟着平步青云,得到了睿广帝的连连擢拔,但是睿广帝在中了毒箭,被护送回祢都的途中,于弥留之际,却下了一道很奇怪的遗旨,因为遗旨内容涉及警喻后继者,故而遗旨被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都说了什么?”
染烟听得入神,不禁催促道。“第一不许霁妃墓入帝陵,且方圆三百里以内不许靠近帝陵,但需以皇后礼制相葬!”
“什么意思?”
染烟惊愕中猛一拍石桌,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唉,唉,什么奇奇怪怪的遗旨,这皇上是不是有病啊?”
“你说皇上有病?”
莫镜明的眼神闪过一道冰冷,且对染烟又是吹又是摇手,表现得视若无睹无动于衷,“你居然敢说大益朝的先帝有病,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染烟自知失言,忍痛道,“开个玩笑,别当真,我的意思其实是……也许,也许睿广帝和霁妃并不像记载的那么恩爱,也许……”“再也许,有名份的妃后也该和皇上葬在一处,或者是帝陵周围。”
染烟及时改口,莫镜明也似乎并不打算认真追究她的失误,只是接着道,“可是不准葬在以帝陵为中心的三百里以内,就不仅是恩爱与否那么简单了。”
“那你的意思?”
染烟为自己的冒失和冲动暗自后悔,遂试探性地观察莫镜明道。“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跟你讲一段奇怪的史实而已。”
莫镜明瞥了染烟一眼,虽然表情略有缓和,但口吻却有着不屑与冷淡,“遗旨第二条,霁妃之兄封镇国公,其子嗣后代亦永远承享镇国公的世袭爵衔俸禄,可司城一族皇室永不得纳娶方姓女眷,尤其绝不允许方家女子入宫,依据此条,我仔细查阅过睿广帝之后的各个继位皇帝以及他们所册封的、记录在册的嫔妃,确实没有一个出自祁城方家。”
听完莫镜明所言,染烟的心早就凉了半截,尽管这道一百多年前的遗旨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但她怎么说也是重生在镇国公府,并且一直在为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沾沾自喜,已经是方染烟了,已经习惯的身份得和方家共荣辱是不争的事实,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绝对超然事外吧。“遗旨第三条……”,莫镜明垂了眼帘道,“第三条是推立幼帝,在幼帝成年前,由公主和辅政大臣共同监执国事,此一项表面看虽和你们方家没什么关系,但让我感到好奇的是,睿广帝安排的为何都是霁妃的身后事,却只字未提霁妃的去留,更没有让霁妃辅助幼帝,甚不合常理啊,除非……”“够了!”
不知为何,莫镜明的故事越听越令人觉得刺耳,染烟打断了莫镜明的猜测,因为她隐隐预感到“除非”那两个字,很可能引出的,是一段可怕的猜测,甚至她根本都分不清,这道遗旨究竟是方家的羞辱呢,还是方家的荣耀。“够了镜明,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对前朝的事儿妄加猜测了吧,一百多年前,什么是是非非都淹没在历史的尘烟里了,什么恩恩怨怨也早就烟消云散,跟我们……跟我们实在不相干的,而且帝王家的事儿,本来就说不清楚嘛!”
“噢?为什么你要用是非、恩怨两个词儿?”
莫镜明抬眼深究地看着染烟,“你们方家祖上的故事,也和你不相干吗?”
“我,我就随口一说……”染烟尴尬苦笑,“方家祖辈的事儿,连我爹都不提,我哪有什么资格评说啊,更何况涉及皇室,你我擅加菲薄已经是犯了禁忌,以后咱们私下说两句也就罢了,你切勿四处传扬啊!”
“呵!是真的怕我因此惹祸,还是怕传扬出去对你们方家影响不好?”
莫镜明眼中再现冰冷,同时还有一抹嘲讽,“放心,我私下出入开卷堂的事儿,还得请方小姐代为保密呢,又岂会逢人乱讲史册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罢了,看来我与方大小姐话不投机,我们还是回吧!”
“不是的镜明,你误会了!”
染烟忙摆着双手解释道,“我不是顾及方家的名声,一道遗旨其实说明不了什么,我只是突然产生寒意,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也不晓得为何。”
“是么?”
莫镜明凝目望定染烟。“对啊,真的!”
染烟十分肯定的点点头。莫镜明转首望向眩花湖面,湖面上有一层薄薄的轻雾如纱如笼,始终迷离不散。好半天莫镜明才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说实在,有关睿广帝的这段记载,也会让我产生寒意,不明所以,和你不同的是,我感受到的,却是寒冰如锥直刺心窝,冷彻全身又疼痛难当,但偏偏他又是最让我产生兴趣的一位大益朝皇帝,我时常不知不觉,或者根本就是忍熬不住,在开卷堂的史籍中寻找所有关于睿广帝年间的一切,不论正史野记,还是轶闻逸趣,我一概皆会如饥似渴的收罗,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心魔邪症?”
染烟愣住,总显得傲慢不恭、冷淡不屑的莫镜明这是在向自己吐露隐秘的心曲吗?可是要论惊骇也该是她方染烟,方家的后人惊骇才对,毕竟方家的发达和睿广帝莫不有着密切的关联,却完全没有莫家的什么事儿啊,莫家此前名不见经传,莫琛全是靠着中举入仕才一步步爬上太师之位,根本就没有前朝的基业垫底,莫镜明的过分关注的确是显得有些不正常。然而转念一想,莫镜明这个年纪不正是兴趣爱好一阵一阵的时候吗,从他的情绪忽冷忽热就可以看出,他表面的老道,只是受平日的环境影响,故作成熟稳重罢了,再怎样的矜持,毕竟也免不了几分孩子气以及天性的自然流露,对了,大概是青春期的前兆吧。染烟想及,禁不住暗暗偷笑,这一笑不要紧,正巧莫镜明回头,四目相对,染烟的唇角还来不及收缩。“你笑什么?有这么可笑吗?”
莫镜明双目直瞪,情绪急转,语气已颇带怒意。“呃……”笑容僵在染烟的脸上,她心想反正已经被对方看到,还不如继续笑下去,遂故作满不在乎道,“又不是笑你,我是想起了自己,有一阵时间迷上编结,和汝殊一起一口气做了上百个各式花坠风铃,挂在房间里庭院中到处都是,不知那算不算也是中了心魔邪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