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称和五公主散心,姜蘅偷摸着来到寂霜宫。令渝带她走过一次,她便记住了寂霜宫的位置,所以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麻烦。除夕之夜,值守的宫人都暖和去了,更别提这常年无人踏足的寂霜宫。姜蘅轻而易举地进入,走到一个偏远的阁子前,靠着一个柱子蹲下。好冷啊。姜蘅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她想到了在苍兰殿的时候。母妃已经失宠的时候,她的每个冬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咳咳。”
陆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猛地站了起来。“有事?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陆因幽幽开口,声音冷若冰霜。“我...我都知道了。掌祀之位你得到了,很开心吧。”
姜蘅故作不在意地绕着柱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陆因面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陆因心里一惊。联想到她上次与陆蒹葭的相遇,他已经对她起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揭开这层纱。“知道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唯独忘了我说的。”
陆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上前一步,试图牵起姜蘅的手。“你别碰我!”
姜蘅猛向后退,使劲用袖子打走陆因伸过来的手。“我这把刀,很好用吧。我走之后,你想必是愉悦无比,就等着继任掌祀了吧?”
“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轻,和落在地上的雪一样消失在黑夜里,里面带着说不尽的凉薄。陆因静静看着她。虽然灯光暗淡,但他还是能看出她脸上的震惊、愤怒,以及不可置信。陆因看得出来,她已经知道了大部分实情。再扮演深情角色,恐怕对她就不管用了。他为了陆峥的信任,已经扮演了五年了。他以为大功告成的那天,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甩掉这个让他一看见就想活活掐死的杀母仇人的女儿。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入局了。他早应该想到,既然他们已经产生这样的联系,就不可能轻易改变一切了。而且,他感到抽身是一件越来越难的事。陆因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无话可说。他身体向前倾,试图拉近与姜蘅的距离。可是他朝前一点,姜蘅就后退一步。“你默认了?”
姜蘅笑了笑。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因为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一时间,二人无话。陆因怔怔的看着姜蘅,半晌,叹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不能离席太久。”
“你救我,护我,爱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想给这几年的感情一个答案,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底。四目相对,姜蘅眼里氤氲着雾气,眼眶红红,眼里却没有半分悲戚,全是倔强、疑惑与小心翼翼。“看来我演的很好,宫鸾。”
撂下这一句话,陆因转身离去,没有给姜蘅任何说话的机会。陆因渐渐走远,雪一片片落在他身上,头发上落满了雪,也不见他停下来擦拭分毫。他走的很决绝。姜蘅呆呆站着,看着陆因走远。她伸出手往前面招了一下,只抓住了冰凉的雪。往前迈出的步停滞下来。所有的设想在这一刻完全成立,她感到内心一座大桥的崩塌。然而,她不会因此完全消沉。她一直认为,这条命是续来的,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好好地活。又呆了一会,姜蘅才提着裙子,悄悄离开寂霜宫。“宫...鸾...”容令泽听到陆因说出这两个字时,内心狂喜,差点就从墙角蹦出来了。他本来想趁宴席人少之际来寂霜宫找前朝太妃打听内情,可还没找到哪里是太妃的住处,就看见了姜蘅的身影。刚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了。他的设想也成立了。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差一点就忘了寻找太妃这件事。姜蘅离开后,他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太妃,只好自认倒霉,后悔没做好功课。不过,得知姜蘅是宫鸾这件事,已经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他不知道宫鸾是如何逃离那场大火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成了姜蘅。他只知道,既然她重新站在他面前,他就要尽自己所能去关心她。至于他的身份,以及那些未解之谜,他甚至觉得,等他们成婚后可以慢慢了解。宴席散后,未央宫。“母妃,你说皇兄让你帮忙做一个荷包?”
容令渝瞪大了眼睛。上元节,吉荷包,不就是送给女孩子吗!听到这个惊天消息,容令渝觉得手里的梅花烙饼瞬间就不香了。元贵妃笑了笑。“姜家那大小姐,我见了也十分喜欢。”
“蘅姐姐!怪不得上次皇兄看蘅姐姐的眼神那么奇怪!”
容令渝两眼放光。几日后,姜蘅便收到了来自五公主的礼物。“小姐,这是五公主送来的吉荷包。”
花瑟捧着一个荷包来了。在昭国,母亲在上元节会为未出嫁的女儿亲手缝制一个吉荷包,象征吉祥与爱。敬阳大长公主已去,令渝又不像是会针线活的,这个荷包定然出自元贵妃之手。“小姐你看,这是青鸾呢!”
花瑟惊讶地指着荷包,“元贵妃真好!”
看得出来,元贵妃对这个荷包极为重视,青鸾的图案,也只有公主、郡主用得。不过,姜蘅作为圣上胞姐之女,也担当得起。“元贵妃和五公主...有心了。”
姜蘅将荷包捧在手心,仔细地摩挲上面的纹路和花纹。如果母妃还在的话,她也会给女儿做一个比这还好看的荷包吧。想到这,姜蘅不语,眼底一片晶莹。收起荷包,她整了整衣裳,又去了裴家习武。和陆因撕破脸皮后,她越来越觉得自身安全难保。午夜梦回之时,她总会惊醒,看着窗外,幻想陆因会派杀手将她灭口。由此,她去裴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习武力度也越来越强,连裴将军都啧啧称赞。“十四岁的小丫头都比你有毅力!”
想到天天习武不读诗书的儿子,裴将军狠狠把旁边看得出神的裴宁远锤了一下。“爹!”
裴宁远嚷嚷道,眼神却往演武场上瞟。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姜蘅骑马的飒爽英姿。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姑娘,居然驾驭得了这样烈的马匹,背后有太多付出他还没有见过。“有咏雪之慧,亦具习武之才...宁远还差得很。”
裴宁远痴痴地看着姜蘅,嘟哝道。“爹,我去读书了,真的。明日我便让先生考我,真的!”
裴宁远一溜烟儿跑了。读书?他没听错吧!裴将军掏了掏耳朵,又跺了跺脚,确认自己听力无碍之后,又仔细品了品裴宁远刚才的话。“宁远还差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将军仰天大笑,把训练场上的裴绫绡都给吓了一跳。裴将军此刻已经联想到,裴宁远迎娶姜蘅进门后,他和姜孟致成为亲家的那一天了。“好啊!”
裴将军满意离开演武场。“将军,大皇子来访。”
小厮急忙拦住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