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夫人满意地微微颔首,手杖在地上轻轻点在,眼角边堆着一片皱纹,每个褶子都是欢喜,身后的赵家人乘此机会窃窃私语起来。“等下湘颜记得给太师行礼,嘴甜一点,湘颜生得乖巧,一定会讨太师喜欢的。”
邓氏忙着给赵湘颜梳理头上的小小簪花,细心地将她脸颊上的黑发撩到耳后去,扯扯她的衣领,检查一下她的披帛。赵湘颜得意地享受着这一切,还抽空给了绯绯一个白眼,冷哼一声,“赵凌绯,你不用急着妒忌我,谁让你资质平庸,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用肖想那些你不配的东西,反正你现在得不到,以后也得不到,想了也白想。”
说罢,她又冲绯绯吐了吐舌头,样子极尽嘲讽,差点没把舌根撑断。“那太师有没有送信过来说要收湘颜姐姐为徒呀?”
绯绯仰着粉嫩粉嫩的小脸,一双乌瞳如同墨玉一般润泽澄透,询问的样子单纯至极,似乎完全未被赵湘颜触怒到。赵家人怔愣了片刻,赵湘颜却认为这是绯绯故意给自己难堪,心头登时噌上火苗,双手叉腰,怒道:“赵凌绯!你什么意思?是想说太师不是来收我为徒的吗?不收我为徒难道收你吗?”
绯绯正面迎上表姐的咆哮,脸上毫无惧色,半步未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依旧带着好奇,乖乖地听完赵湘颜的斥责后甚至轻轻点头,“太师可能就是来找绯绯的。”
赵湘颜气笑了,眼睛里还冒着怒火,嘴角却是在向上,像是抽搐了一般扬起又放下,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抽动起来,赵家其余人也纷纷沉默,随后又大笑起来。笑声几乎要冲破房顶,不少人笑得泪珠迸出,直捂肚子。邓氏故作娇柔地捂住小腹,眼角已经滚出泪花,一手扶着椅背,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下来,“赵凌绯,不知道你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异想天开啊!你资质平平,相貌平平,不守规矩,疯疯癫癫,是机缘巧合才进入的瑞雪堂,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觉得自己哪方面比湘颜好?你比得上她哪里?”
赵家其他人听了,更是笑得东倒西歪,似乎绯绯是个什么滑稽至极的东西。赵湘颜干笑了一会后指着她的鼻子,半是愤怒半是嘲讽道:“赵凌绯你个没脸没皮的,我让你不要肖想自己不配的东西你还上瘾了吗?”
赵凌风眉梢一压,眼中翻涌起一股冷淡的怒意,看着赵湘颜的眼神越发狠厉,伸手将绯绯拉到身后,对上赵湘颜怒不可遏的视线,“赵湘颜,绯绯不是你等资质平庸之人,绯绯天赋异禀,是你这等资质的人几辈子都赶不上的,太师老先生早就收绯绯为徒了,今日就是来找绯绯的。”
其余人又是一愣,沉默一会状又开始交头接耳,甚至又一多嘴的冒了出来,讥诮地道:“小少爷就是你这么纵容这丫头片子,赵凌绯才变得如此目中无人,多次顶撞长辈,您今天为了护住她面子也大可不必撒谎,您再这么下去,怕是她会更不守规矩。”
赵凌风沉默地望向那人,黑瞳似乌黑的深水潭一般,低下翻涌着即将冲破水面的怒意,那人终于察觉到自己忘乎所以,赶紧住了嘴。气氛焦灼之时,老太师扛着长长的字画卷轴进来了,向赵老夫人行了个礼。其余人也赶紧回礼。“太师先生今日来可是寻徒弟的?”
赵老夫人撑着手杖颤颤巍巍地站起,一旁的邓氏赶紧殷勤扶住她。老太师花白的眉毛轻轻一扬,捋着胡子,笑得温和。他已年近古稀,却依旧脊背挺直,眼神清明,身上带着大学者的书卷气息和风骨,还未说话便觉得此人博闻强记,包容大度,即便是陌生人见了都不免生些亲切感。赵湘颜站在角落,像是审视一件首饰似地上下打量老太师,花白的胡子和头发,一看就很有经验耐心,自己跟着他定能得到不少好处。她脑子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对自己未来的老师很是满意,嘴角不由得都带了点笑,期待地等着他开口。“是也不是。”
老太师依旧笑得温和,沧桑的面颊上皱纹条条舒展,取过背上背着的卷轴,将其在面前的矮桌上铺开,一幅上等的墨宝便在众人眼前展开。绯绯好奇地踮脚张望,那日赵老夫人是卷着送给赵湘颜的,这画轴具体长什么样子她还不知道呢。赵湘颜心里着急,一直紧张地绞着手帕,此时见他铺开字画,觉得时机成熟了,慌忙奔过来,双手毫不怜惜地撑在字画上,将自己的脸凑到老太师面前,眼睛瞪得碗口那么大,期待又兴奋地道:“太师先生,这幅字画是我送给您的,您要喜欢就收下,这是学生孝敬您的,学生名叫赵湘颜……”“赵小姐的心意老朽心领了,”见赵湘颜误会,老太师赶紧打断她,面上依旧带着笑,“老朽今日来是来归还这幅墨宝的。”
赵湘颜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眼底闪过一丝冷淡的愤怒,不过片刻间便消失了。她心头刚熄灭的火苗又窜了上来,眉头紧皱。这老头子还东西是什么意思?不喜欢?不收徒?她这么聪明,好多老师巴不得收她为徒呢!赵湘颜半是着急半是生气,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发根被濡湿,迎着阳光闪着光。“老师是不喜欢吗?不喜欢学生可以送别的字画,或者学生多收集一些,老师您挑一幅喜欢的……”赵湘颜急得连珠炮似的发问,她才不关心这糟老头子喜欢什么东西,她只管他能不能挑一个喜欢的收自己为徒推荐自己进瑞雪堂。老太师迎上她焦急的视线,不急不缓地摆摆手,“非也非也,前些日子下人禀报这是赵家小姐送来的,老朽以为是绯绯送来的便收了,事后才知道不是,闹了个笑话,今日特意前来还回,还请赵老夫人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