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湘颜适才满脸的神气都被打压的烟消云散了。只得怨怨地咬着嘴唇,双眼死盯着那副画轴,还试图瞧出一星半点的端倪来。赵湘颜瞧画瞧不出名堂,一道幽怨的眼神自然投向了龙绯绯。龙绯绯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嫣然道:“表姐怎的这样看我呢?”
闻言,众人都不由得多扫了赵湘颜几眼,跟着则是几声窃窃笑语。赵湘颜虽听不清楚,但也隐隐能猜得他们在议论谁,一张小脸立时涨的通红,手心都快沁出薄汗,攥着衣角的手指更是用力的发白。“赵凌绯!你!”
赵湘颜尖厉的嗓音惹得四下注目。本是一心观摩画的老太师都难免被这声叫嚣给叫停,不悦地从画上移开眼。赵时茂在一旁见事态不对,忙先一步出声解围道:“太师切勿见怪,湘颜平日是府内骄纵惯了,疏忽了管教,以致如此骄横!冲撞了太师还请谅宥。”
老太师打鼻子里哼了一气,冷冷道:“这冲撞的可不是我!”
“这……”老太师一改方才淡然的态度,神色凛然,不紧不慢地道:“胜负已出,湘颜小姐技不如人,若谦逊认输,也至多只是一场比试失利,丝毫不失体面。可小姐先是质疑老身庇私,老身算是给了将军府小姐足够的面子。现如今事实在此,她却仍旧口气张狂咄咄逼人。可见湘颜小姐不仅无才,更无德!”
语毕,偌大的正厅内寂然无声,一伙子人大眼瞪小眼,都闭口缄默无言,神色各异。静待太师的下文。当中,还要最数赵湘颜的神情最耐人寻味。眼看着她的脸色不时儿青不时儿红,而一旁的邓氏还要提防她沉不住气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硬生生地拽着她的衣袖。龙绯绯微微低头,好笑地抬手遮住上扬的嘴角。赵时茂则乘机狡谲地在心底里盘算:赵湘颜如今约莫是无望被太师收入门下,不如便顺水推舟,将赵凌绯作为推进他与老太师关系的棋子。“湘颜!”
赵时茂突然冷不丁地出声,威言呵道,“你可知错?还不速速同绯儿道歉?”
此话一出,龙绯绯不禁冷笑,绯儿绯儿,词锋一转,唤的可当真亲呢。她并不急着呛他,反而饶有兴味地看向对面。她很好奇心高气盛的赵湘颜,如今最有力的靠山也站在自己这边,她又该作何反应才好?赵湘颜闻言,面容霎时苍白如雪,她愕然地望向赵时茂,一时难以接受,他竟如此轻易地置自身前景于不顾,这般见风使舵……邓氏见她愣在原地无动于衷,便狠狠掐了一把她手臂上的细肉。痛感一时席卷而来,赵湘颜瑟缩了下手,脸蛋蹙紧,原先噙在眼底的泪水便从双颊滑落。“快些去给你绯儿妹妹请罪!”
邓氏皮笑肉不笑地催促赵湘颜。龙绯绯也觉得生奇,邓氏对于自己赢了比试此事仿佛毫无开心可言,分明是她的生母,她却无法从她眼底里探见半点关怀。赵湘颜颔首,几缕发丝散在眼前,看不真切神情,只玟得声音异常纤弱:“湘颜知错。”
她很倔强的从牙关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可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赵时茂不禁汗颜,若说赵湘颜不知进退便算了。如今他给她寻好台阶还不乐意下,当真是蠢的非凡,也不知当初是如何看中她的!他眉毛一皱,语气更冷了:“看来素日赵府的人确是太纵容你了!让你如今将我这个家主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
虽说礼数不全,但老太师本也无意追究,即淡淡打发道:“将军作罢吧!年轻孩子都心气盛,往后多作管束便是。在座诸多宾客,家事便让夫人去了断,勿让人见了笑。”
赵时茂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噤声。邓氏便乘隙携起赵湘颜的手,近前一步行礼告退:“太师所言甚是。”
一旁的客人见状,也连忙在邓氏之后一一作揖告辞。不多时,厅内便只剩下赵时茂与老太师。还有一个眼珠滴溜溜在他们二人身上游移的龙绯绯。老太师满目慈怜地看过去,朝她招了招手,随之将她揽入怀中,温暖的手掌缓缓摩挲过她的乌发。龙绯绯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即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宽慰,也是她平时鲜少能得到的。赵时茂在一旁,嘴角极不合时宜的勾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弧度。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老太师行止间都难掩对她的喜爱。见老太师现今心情尚佳,他便开口:“太师,今日招待不周,不日想宴请太师以作赔罪,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老太师闭目佯作沉思状,片刻后摇了摇头,微笑回绝道:“将军好意,老身便心领了。今日虽被湘颜小姐平白诬了一遭,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凌绯小姐将此画寻得,便是予老身最佳的赔礼了不是么?”
赵时茂未曾想会被如此不着痕迹地驳了,神色一僵,不过转瞬又道:“想绯儿也是愿太师常来的。”
老太师几不可闻地自眼底掠过一丝凉意,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摆了摆手。赵时茂的算盘她又何曾不知,倒是可怜了绯儿,如此年纪便要被亲父利用。方才赵湘颜寻衅时,赵府上上下下都默契的放任赵湘颜,针对凌绯。绯儿的处境,大抵在她离开后,便会一如既往。思及此,老太师不忍地抚上她稚嫩的脸庞。低声道:“老身只能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龙绯绯懵懵懂懂地听着,点了点头。“绯儿若是想老身了,便自行来寻我。想必将军也能容许绯儿有这样的自由吧?”
老太师依旧是笑意盈盈,可赵时茂却在对上她视线的那刻深觉不寒而栗。“那是…自然。”
赵时茂迟疑的回答。他猜不透太师的意思,她不像是单纯的想将她纳入师门。而是想借自己之手护赵凛绯。往后倘若动她,名义上便是动太师的人。“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