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欢欢站在营地入口，她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绯绯和宣容。像一条毒蛇隐在暗处，像瓷砖下肮脏的淤泥。只要敌人松懈，她就会给予致命一击。平日绯绯笑得最轻松，最开怀，可如今她满脸凝重，不知道该去形容她的担忧。约莫是凝聚成一团的乌云。枯血草在围场之外，没有在圈地内，更是在深山老林，危险可谓是不言而喻。但对于绯绯和宣容而言，是一场郊游，还有小动物陪伴。宣容絮絮叨叨安慰绯绯：“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更有太医坚守，还有绯绯你即将采摘枯血草，头痛定会有缓解。”

绯绯抬手碰一碰树叶，叹气。她低垂眼眸，修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大片阴影，忧愁的情绪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透彻灵犀。“走吧。”

郑欢欢就在他们身后默默注视，在离开一分钟后，她抬起腿，小心谨慎的跟上去。但是郑欢欢没有跟多久，因为她没有骑马，又怕回来时找不到方向。在几分钟后她就折返。郑欢欢目送绯绯他们离开，眯起眼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山林。山林的树叶铺天盖地，遮住所有阳光。只余下黑暗。郑欢欢眼角瞥到树叶上趴着一只颜色鲜艳的不知名虫，她抬手随意用帕子把它打到地上。鞋尖狠狠碾上去。在这山林中…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郑欢欢转身回到营地中，她自认为找到一个隐蔽之处，吩咐家仆。“先前让你办得事你未办置妥当，反而让我亲自去办丢了脸面，”郑欢欢掐住家仆的眼皮，使劲往外拉扯，“这次再让你办件事。”

“如果办不好，”她不仅往外拉扯，还用指甲用劲扣着，“你的小拇指我想——一定不需要吧。”

小小年纪，心思狠毒。家仆颤抖着答应，等郑欢欢松开手，他的眼皮血流不止，肿得老高。郑欢欢轻描淡写道：“你去深山里找到赵凌绯和宣容，放条毒蛇，剩下的等他们的尸体烂在里面就好。”

“……是。”

她从来没把绯绯当成公主。赵凌绯永远只能是赵凌绯。龙雪隐藏在营帐后，原本只是路过的她听到了一场谋杀。震惊和不可思议充满胸中。她的腿在颤抖。郑欢欢还是不要与之相处了。随即她想到绯绯和宣容是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名，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世子。郑欢欢表现得全然不在乎。得劝劝欢欢，家仆不是靠谱的人，当龙冥知道龙绯绯死讯后，震怒之下仔细排查，家仆必定会全盘托出。可是……万一被郑欢欢记恨上了呢？况且，郑欢欢要杀的不是自己，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被郑欢欢记恨上，这样下狠手的一个人，怕是转而会要她命。龙雪深吸气。不断告诉自己，这些事和自己没有关系。龙雪的脚悄悄往后撤，一步步远离这谈话的范围。绯绯每走一段路就会闭上眼睛感受。曾经美丽的景色越深入越阴森，或许是没有阳光，也没有人观赏，长得极为随意。枝丫随意生长，阴影一大片铺下，徒增恐怖，树叶与树叶的摩擦声，森林中清脆鸟叫是唯一的安全感。之前经历的所有事情在这样的环境中得到整理，宣容跟在绯绯身后，突然提问：“绯绯，你怎么看待皇上？”

绯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双灵眸里除了宣容的倒影，还有正直。“皇上啊，他之前与我相处的时候还好，”绯绯把头回正，推开草丛，微微提起裙子越过草根，“王光的事情确实让我感受到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更接近百姓口中的暴君。”

“一直存在于脑海的人，才有了具体形象，”绯绯的神情少有变得严肃，这是无人看过的模样，“但我才知道他是中毒了。”

她的任务。阻止龙冥暴戾恣睢，治理雪国。当初接下任务时，心中毫无波动。现在真的身处在雪国，身处皇帝身边，才知道种种事情其实都有原因。绯绯的嗓音比以前多了丝空灵：“陛下以前做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但往后还有救。”

绯绯闭上眼感受方位，她一边说话，一边往目的地走。半侧脸对宣容说：“宣容哥哥，现在我身为公主，我想雪国昌盛繁荣，想要……”红唇微抿，然后轻启，“天下太平。”

宣容望着绯绯，清隽的容貌上绽开一抹笑，清秀干净的眉眼带笑，满是喜意，也满是祝福。他语气轻快，鼓励绯绯：“绯绯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你是正直之人，你是皇女；你有正直信念，更有我的帮助。”

宣容眉眼疏阔，明明身处阴影之中，却感觉心身都很暖洋洋。没有谁比绯绯更好了。宣容这样想。他伸手拉住绯绯的袖角，转而握住她的手，紧紧得不愿意放开。若是以后，他还要站在绯绯身边。共看天下，共理朝堂。绯绯严肃的神情顿时散去，笑得犹如一个福娃娃，梨涡浅浅：“谢谢你，宣容哥哥。”

停下脚步，等待宣容来到她的身旁。随后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去。如同以后。枯血草生长的地方早已在两人不远处，绯绯再往前几步就能发现。绯绯只能感觉到大概位置，于是她低头拨开草丛寻找起来。几分钟后便在草丛中找到枯血草。枯血草如名，长得如杂草一般，但全身呈现紫红色，越到根部就越发黑，如同干涸发涩发臭的血液。绯绯吐出口气，肩往下塌，是放松的表现。所有的紧绷都得到了缓解。绯绯蹲下身观察，思考如何完整取出枯血草。宣容刚想上前，却听见不同寻常的声音，那是划过泥土的微小细声。心头警觉起来，宣容目光一凝，便发现一条黑白环相间的蛇从草丛中爬出来。吐着深色的蛇信，身子高高直立。明显进入了攻击状态。蛇的头部轻轻晃动，随后下身游动，直奔绯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