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绯绯早早地到了瑞雪堂。瑞雪堂的早课总是在晨雾没散尽就开始了,不少孩子都是睡眼惺忪地拿着半卷课本,早课时一般都没精打采的,读书声催眠得如同夏日缠绵的夏蝉叫声,不少小学子早课时脑袋还晃晃悠悠的。而今日绯绯还未进门就听得学堂里吵吵嚷嚷的,她心中疑惑,便加快了步伐,推门进了教室。只见大家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似乎在围观什么人,不少人甚至站到了桌子上,人头攒动,几乎垒在一起,没几个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宣容是为数不多未被他们吸引的学生,此时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位置上,手拿一本诗词,脊背挺拔,认真地翻阅着。绯绯的角度看不见他的全脸,只见得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闪着些深邃明亮的光,剑眉微颦。似乎在沉思,眉宇间含着些清冷的气息,额前的发规矩地分开,可以看见由一根白色发带束起的高马尾。比普通孩童修长的手指捏在深蓝色的书本上,显得白皙而有力。好一个儒雅清冷的小儒生。活了三千年的绯绯又不自知地看得有些呆。“绯绯?”
宣容对她仿佛有特别感应一般,眼神还在书上,脸上就已显露出一些喜色,抬眸望向绯绯时眉宇间冷冽的霜华登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比日光更清澈澄透的暖意。“宣哥哥。”
绯绯乖乖地应了,声音如同蜜糖,看着宣容笑,自己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弧度,两股视线相交,二人投进彼此关切的眼神中。“绯绯休息得可好?”
宣容站起,却未走过来,立在那里若芝兰玉树。绯绯甜甜一笑,露出两个能甜甜的酒窝以作回应,看得宣容眼皮子一跳,眸光微微一晃。这时,挤在一起的人群分开了一条小路,里面的人径直向绯绯走了过来。绯绯一眼便看出对方不是瑞雪堂的学生。只见他身量比常人高些壮些,身穿蓝色短衣,想来是经常训练拳脚功夫。小小一张脸满是嚣张,眉毛很粗很黑,像是用饱蘸墨水的毛笔画出来似地,眼睛也极大,走过来时那双极大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绯绯,边走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袖子撸起,露出结实的胳膊,紧紧地抱在胸前。其他孩子被他来者不善的气势镇住了,纷纷往后退去,他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绯绯跟前。宣容眉梢飞快地一压,眸光凝聚成凌厉的寒光,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怕他下一秒对绯绯拳脚相加。他高出绯绯许多,站在她面前时也得低头,气势也立即减了一半。现场噤若寒蝉,众人的眼神在二人的身上来回移动。“喂。”
那人用下巴点了点绯绯,眼神更加嚣张,“你叫龙绯绯是不是?”
绯绯歪了歪脑袋,头上系着的粉色丝带垂下来,像是一个捏了花边的小饺子,“我是龙绯绯。”
得到了准确答复,来人又撸了一把袖子,抬手拖过一把椅子,横在绯绯和自己中间,随后抬脚踩在椅子上,开始自报家门,“我叫徐亦,是南山学堂的弟子,也是我们南山学堂的大哥,今天来就是特地找你的。”
其他人听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现场起了一片小小的嘈杂声。绯绯有些疑惑,下意识地看向了宣容的方向,却见他也是面露困惑之色。徐亦也不含糊,用脚踩实了凳子,仿佛说话很费气力似地,还将一条胳膊搭在踩在椅子的那条腿上。大哥的气势看不见,小流氓的架势倒是足了。他似乎很享受看众人疑惑的样子,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向绯绯的一双大眼半是欣喜半是张扬,“你还不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吗?”
绯绯和宣容交换了一个眼神,老老实实地回答:“绯绯的确不知。”
“哼!”
徐亦用鼻子狠狠地应了一声,“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给你们瑞雪堂下战书的!”
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当真像是为了南山学堂出战的小将军,说罢还双手叉腰,肚子和胸脯一起挺了出来,如骄傲的老鹰。此言一出瑞雪堂的学子们再次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这南山学堂和瑞雪堂的实力向来是不分伯仲的,学堂的开设者也一视同仁,从未偏向过哪一方,本来两家学堂都只有一个新年宴的名额,今年却因为瑞雪堂来了个人,听说还是个刚封上的公主,就多了一个名额。这番安排,在南山学堂的弟子眼中不就是明摆着一碗水没端平,故意偏向瑞雪堂一方嘛!因此多番说辞下,南山学堂对瑞雪堂越发不满,特意派了大哥大徐亦过来对龙绯绯下战书。徐亦也没料到这传闻中的人是个小姑娘,身量还矮自己那么多。若是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学子,他直接就上去跟人理论起来,但却是个小团子,他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对着个小妹妹打退堂鼓,念及此,徐亦还是张扬跋扈地抱着胳膊上了,同时装出一幅老成的样子,希望这小姑娘被自己吓得不战而退。“我们南山学堂觉得瑞雪堂不该白白得一个名额,这坏了往年的规矩。”
徐亦一幅成熟的大人模样,模仿官差们说教的样子,“你们瑞雪堂要白拿这个名额,就必须跟我比试比试,如果赢了,这名额就归你们,哼哼,输了,自然就是我们的了。”
徐亦一边说一边瞅着绯绯,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些惧色,却不想这小丫头片子丝毫不慌,一双如黑色深潭的眼中无波无澜。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的意味。做惯了大哥大的徐亦哪受过这种委屈,心中立即窜上了一阵小小的火苗。他本来还想给瑞雪堂一个机会,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敢瞧不起自己!等下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这么想着,徐亦几乎将袖子撸到肩膀,捏着拳头质问道:“怎么样?凌云公主,敢不敢接受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