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儿子与儿媳早亡,一个人带着两个孙子生活,便养成了极为强势霸道的性格,凡事不能与她争抢,要不然她连骂带打让人非常痛苦,骂不过打不过就撒泼,仗着是个老人为所欲为。平常打饭排队,她都是排第一个。哪怕挤不到第一,别人也会让给她。先前有人没让,她就撒泼哭闹,撞墙上吊,扰乱队伍,耽搁所有人吃饭的时间,叫人没法子,只能忍着她。老太太牵着两个孙子站在最前头,伸着脖子瞥了眼锅里,惊喜地说,“官爷,今天这粥看起来不孬啊。”
往常的粥都比较稀,米少水多,按照最低等级发放,只要饿不死就行,更别说青菜了。所以灾民们脸色都泛着不健康的蜡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灾房重建要花钱。建好之前他们得一直住在这里,吃县衙的,喝县衙的。县衙至少要养他们几个月时间,到天暖一些他们才能种点东西,靠着野菜,自己果腹。说不定不久之后还会有寒潮。县衙里虽然有点银子,也得精打细算。事情报到府城之后,洪知府把郑仪贤搪塞了回来,让郑仪贤自己解决,说是宜春灾情并不严重,其余几县比宜春严重的多了。郑仪贤无奈,在朝中的时候,他跟洪知府便不对付,如今他被贬,洪知府成了他上司,能有好脸色?还是得靠自己。灾民们要求也不高,有住的地方不被冻死,每天有三顿稀粥,起码饿不死人。但今天锅里的粥看起来比以往稠了不少。听到老太太说话,后面排队的人纷纷伸着脑袋往锅里看,这一瞧,还真是。一时间灾民们蠢蠢欲动,内心焦急,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上一口稠稠的热粥。施粥的衙役朝着老太太伸了伸手,老太太立马把自己的碗递了上去。衙役边舀粥,边道,“昨天啊,有位大善人往县衙里捐了十石大米,县丞大人说给你们吃顿好的。”
此话一出,灾民面露喜色,议论声纷纷。“太好了!谢谢这位大善人。”
“老天保佑这位大善人!”
“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不少人心存感激,却也有几道不和谐的声音,“他们那么有钱,不就是捐十石大米?这不是应该的?”
“十石大米也太少了吧,对那些有钱人来说,九牛一毛。”
这些不和谐地声音很快就被淹没。灾民中又有人问,“官爷,我们啥时候能回家啊?”
问话之人想着,雪停了,他们不能一直住这里,还是早点回家,把地里拾掇拾掇,一暖和就种点地瓜什么的,长得快,也能撑一撑。不等衙役回答,便有人说,“急着回家干啥?回家之后你吃啥?饿死啊?”
不少人附和。他们不想回家,回家了虽然住的面积大了些,但没吃的,本来家里留着杂面过冬,被倒塌的土坯房一压,雪一化,都跟泥和一起了,还不如留在这里,虽然住的条件不好,但天天有吃的,不至于死人。衙役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大牛镇的房屋塌得不严重,快修好了,马上就能回去了。”
“能不回去吗?”
“我也不想回去。”
“回去吃啥啊?”
大牛镇的百姓接连说话。“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粮食,等你们回家之后,我们会给你们开条子,领被褥,每月还能到粮铺免费领取一定的大米。”
“那就太好了!”
一听不缺粮食,大牛镇的百姓也就放心了。衙役说道,“县尊大人这段时间可没少为你们费心,现在粮价疯涨,你们出去问问,那价格就离谱。县尊大人愁坏了,幸好有大善人出面,才能帮大家拿到低价粮食!”
“咱郑大人真是个体恤百姓的清官啊!”
“办实事的青天大老爷!”
“真是多亏了那位大善人啊!”
“善人叫啥?等灾过去了,我去他家动鸡蛋。”
“哈哈哈去你的,人家稀罕你那点儿鸡蛋?”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众人笑成一片,心里倒是安全感满满,不必再为粮食担惊受怕了。衙役又道,“不过你们别高兴的太早,免费领到的粮食只能够最基本的果腹,能让你们活着,要想过的好,还得想办法干活才是。”
“那是那是。”
“官爷,那我们村呢?”
一村民问。衙役抬头,认出这人是来自杏花镇大河村的百姓。杏花镇大河村是受灾最严重的村子,下雪太大,又靠山,山势陡峭,引发了小面积雪崩,村后一小半人家都被压在了雪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