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薛蕙跟吴氏天不亮就送谢锦朝到县衙门口,放眼一瞧,县衙门口的人少了不少,凡是粮铺前,还没开门就排了老长老长的队,将整条街都赌了。薛蕙一个人过去也忙不过来,在县衙门口等了会儿,等堂晏名怀等人都来了,才去粮铺帮忙。得到消息的,不止是宜春的百姓们,还有各路商人,自然少不了徐家,张家。张老爷昨晚上便听说了此事,急的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便急哄哄地跑去了徐家。他一向唯徐员外马首是瞻。徐员外做了这么久的粮食生意,自然是有些道行,他猜出这场大雪之后粮价必然会上涨,便收购了许多粮食,暗中提点了张老爷一番。张老爷跟着徐员外走,想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便将手底下所有的流动资金都买成了粮食。雪后几日,果然粮价蹭蹭往上涨,张老爷赚了不少钱。雪灾倒是容易渡过去,但地里的庄稼死了就死了,没办法补救,且不说没有在大冷天播种的作物,即便有也不能种,若是到五六月份没有成熟,耽搁了下一季水稻的种植,那就是得不偿失了。粮食的价格在接下来几个月内都会居高不下,一直到九月份水稻成熟,才会降下来。张老爷已经做好了大赚一笔的准备。眼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低价粮铺,听说大米的质量还不错,张老爷能不慌么?“你急什么?”
徐员外从容不迫地坐在太师椅上,慢腾腾地喝了杯茶。“哎呦,我能不急吗?”
张老爷圆胖的脸上多了几分焦急之色,“徐爷,您说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这个粮铺继续下去?”
“不然呢?”
徐员外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可……”“你知道粮铺的老板是谁吗?”
“好像是那个叫薛蕙的丫头。”
“是她,她前几日来劝我,让我降粮价,以解姓郑的心头之忧,我没有答应。谁知她转头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了粮食,立马就办了粮铺。”
“她好像也来找过我,不过我没有见她。”
“这粮铺的背后,多半有姓郑的之手,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不正好给了他收拾你的理由?”
徐员外抿了口茶。现在姓郑的肯定在盯着他们的错处,若是被拿捏住,一个罪名按上来,少不得搭进去一半的家业。“可是,就这么放任的话,咱们手里的粮食……”“放心,你就不能冷静思考思考?”
徐员外镇定地看着张老爷。“请徐爷指教。”
“薛蕙跟郑仪贤玩这招,目的就是让我们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焦急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被他们抓住,好以此来跟我们谈判要粮。所以,我们更应该冷静,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张老爷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原来如此,是我乱了。不愧是徐爷。”
徐员外笑了笑,“你放心吧,只要我们不上钩,他们手里的粮支撑不了多久。待过了这段时间,还愁没有钱赚?”
张老爷哈哈一笑,“怕是到时候姓郑的也得来求徐爷您了。”
徐员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薛蕙跟郑仪贤不过两个跳梁小丑而已,就先由他们蹦跶两天。粮铺里非常忙。薛蕙在里面帮了会儿忙便要离开——她还得去“联系”白面杂面的供货商。出门之时,薛蕙迎面撞上一个中年男子。她抬头看了男子一眼,道,“麻烦到后面去排队,否则不卖大米。”
中年男子却道,“不好意思,我找你们老板,你能带我去见你们老板吗?”
薛蕙打量男子两眼。这男子穿着一身直裰,像是读书人,眉眼方正温慈,下颌蓄着胡子,浑身透着儒雅之气。“你找老板做什么?”
薛蕙问。“我要买粮……”“买粮去排队。”
“……我需要很多粮食。”
薛蕙看了看他的衣着,道,“这一批大米是用来赈灾与平衡粮价的,家家户户有限额,不允许多买。你买走一批,他买走一批,百姓们还买什么?”
“说的好!”
门口排队的一男子听闻,当即鼓起掌来。中年男子面露惭愧之色,“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烦请通融一下,让我见见你们老板,若是他不同意,我自然会离开。”
薛蕙观他神情态度,应当是遇见了难事,便道,“你跟我进来吧。”
到了里面的一房间,薛蕙指了指左边的太师椅,随后在对面坐下来,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要多少粮食,为什么?”
中年男子一愣,往房间私下看了看,没见有其他人,在看薛蕙眉眼冷静锐利,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女娃就是这家粮铺的老板。“失敬。”
中年男子一揖,才在薛蕙对面坐下来,“在下姓文,名在山,乃济源书院院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薛蕙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观这男子气质,她猜出他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竟然是济源书院的文院长。说到文院长,薛蕙便想起来,自己还曾利用过文院长的名头营救谢锦朝,心里不免多了丝心虚。她清了清嗓子,“我叫薛蕙。”
“原来是薛姑娘。”
文在山惊讶道,“在下早就听说过薛姑娘的名讳,今日才得一见,久仰。”
“文院长客气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商人而已,不像文院长,教书育人,百年长青。院长今日来,应当是为了书院的粮食而来吧?”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