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西下,峡道之内,入眼所见竟是残骑裂甲,尸横遍野的凄凉景象。 从午时直至傍晚时分,四千重装铁骑冲入汉军车阵被三面包抄,最终连同统领百里龙象在内,全军覆没。 坚固的车阵在重装铁骑的冲锋下,早已残破不堪,可就是这样的木墙,硬生生挡住了这群钢铁巨兽。 粗重的拒马枪上挂满了楚军骑兵的尸体,峡道外的被鲜血已经染成一条溪河,滋润着脚下这片干燥的土地。 吕肃望着眼前的修罗场,背负双手叹息一声:“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将军,罗松的军队忽然西撤,要不要末将前去追击?”
吕肃闻言,取出窥镜向楚军撤退方向望去。 随后摇摇头:“不必了,楚军残部军容整齐,此时追击难免又是一场恶战,我军将士已连续激战一日,体力精力都已撑到极限,姑且先歇息, 至于罗松的军队,自有人会收拾,如果本将军所料不差,蜀军应该再次出动了, 速速打扫完战场回转江陵。”
…… 六月初一清晨,荆州,襄阳城。 襄阳城在经过长达六年的重建,如今俨然已经成为荆州北部最大的城市,常驻人口为九十二万。 虽然襄阳城繁华不如长安,但却跟长安一样,城市面貌十分整洁,丝毫没有传统印象中军镇那样不堪。 崭新的水泥路、水泥城墙,砖瓦民房取代了旧式木屋,整座城市已是焕然一新。 货郎穿梭在大街小巷沿街叫卖早食,各酒肆茶楼也开始了挂牌营业,被服厂的女工和炼铁厂的工人,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现在的襄阳,早已没了昔日饿殍遍野,易子相食的残酷景象,有的只是一些朴素的居民,为了各自更美好的生活不断忙碌。 在他们脸上,充满了一种叫希望的光芒。 现年二十一岁的王宗嗣自跟随武镇英南下击溃昔日黄覆大军后,便奉命留守在荆州境内,在军中担任别部司马一职,主要负责督运粮草和军械。 军中司马算的上是正五品武官,但王宗嗣根本不满意,因为司马干的基本都是辎重的活,虽然安全却也少了立功的机会。 他要的是能跟霍青、白麒这样,十几岁就军功赫赫、名扬天下,更是能领千军万马征服四夷,那才是男人真正该向往的生活。 但是,想在汉军当中出人头地又岂能如此容易? 辎重、抚兵营的升迁倒还好,唯独战兵营的竞争那是何其激烈,想要得到上司赏识,就必须拿出耀眼的战绩出来。 王宗嗣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即将到来。 武镇英的回京养病,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孟珙,两人私下交情本就不错,现在孟珙代任荆州统帅一职,王宗嗣不断怂恿他出兵南下,灭楚立威。 而孟珙又何尝不想? 只是他性格本就谨慎,思考的问题也比王宗嗣详细,加上自己在军中威望远无法跟武镇英相提并论,一时间对出兵与否犹豫不决。 之后,许云清又来了,可还没在襄阳呆上一天,却说要去一趟江南处理一些琐事,偏偏孟珙还没有阻拦。 直到后来才从孟珙处得知,许云清是打算让江南的军队率先攻打青州防线,事情一旦进展顺利,荆州方面便可渡船南下,两面夹击楚军。 果然,从进入五月开始,吕肃出兵伐楚,直取长河防线要塞江陵。 王宗嗣得知后,继续请孟珙出兵,配合吕肃在南面的行动。 而孟珙却说时机未至,必须再等待。 这让王宗嗣感到焦急同时,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等着出征号角吹响那一刻。 今天是王宗嗣休沐的日子,他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家酒楼门前台阶上,手握一壶酒,靠在护栏边,木讷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景象。 忽然,一名六岁孩童来到他身边问道:“叔叔,你是军士么?”
王宗嗣看着孩子稚嫩脸庞,笑了笑:“是啊,叔叔就是军士,小弟弟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你父母呢?难道不怕被坏人抓走?”
孩童回道:“不怕,有叔叔这样的军士保护我们,那些坏人根本不敢抓我!”
“真乖!”
孩子的话,让王宗嗣很是受用,而后从身上摸出几块水果糖晶,塞到孩子手中:“拿去尝尝吧,很甜的。”
“多谢叔叔!”
孩子很有礼貌的向王宗嗣鞠了一躬,随后奔奔跳跳地跑开了。 等孩子一离开,王宗嗣又是一阵失落,仰脖喝了一口酒,随即闭上双眼刚准备眯一会儿时…… “嘿~装死呐!一个人在这里喝啥闷酒?赶紧起来!”
一个雄浑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一听这个声音,王宗嗣之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睁开眼对面前人说道:“每次看到你,我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揍你一顿。”
站在王宗嗣对面的,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将领,长的同样英武不俗。 他叫刘虎,刘策起兵之初收养的一个孩子,如今也已经快二十三岁了。 刘虎与王宗嗣一道在荆州军内效力,其作战勇猛,每逢硬仗都身先士卒,深得军中将领和士兵拥戴。 相比王宗嗣的沉稳,刘虎更显得直接奔放,他崇拜力量,认为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弟弟。 事实证明,好像也的确如此。 不过,成为荆州军参将后,刘虎觉得自己这个名太俗,一听就是活不过两章的路人角色,便请人给改了名字。 现在的刘虎,已经改名为刘锜。 面对刘虎,哦不,是刘锜挑衅的表情,王宗嗣忍不住想往他脸上招呼一拳。 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你来干什么?”
“嘿嘿,干什么?自然是找你商议粮草督运的事啊!”
刘锜似笑非笑地说道。 王宗嗣闻言,当即起身将手中酒壶摔的粉碎,冲上前怒道:“老虎,你特娘没完了是吧?老子今天休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行不!”
刘锜笑道:“瞧把你急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回头我跟孟将军说你身体抱恙,这次南征伐楚,你就留守荆州吧。”
说完,转身欲走。 王宗嗣一听,立马拉住刘锜:“等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南征伐楚?”
刘锜刚要解释,却见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武侯来到二人跟前。 为首一人看了眼地上碎裂的酒壶,立马问道:“这谁干的?”
刘锜闻言,立马面朝青天,然后手指往王宗嗣地方一指。 “原来是刘参将,王司马,失敬失敬。”
为首都尉认清二人身份后,立马拱手行礼,但随后掏出一本打印好的册子,边用碳笔书写边说道,“按我大汉律法,公众场合乱丢垃圾者,罚铜元一枚,当朝官员加倍,请王司马把罚款交一下。”
说完,熟练的撕下罚单,递到王宗嗣面前,一看就知道没少干。 王宗嗣现在心情都在出征事上,哪有心思烦心这些小事,立马在钱袋里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一块银元往都尉手中一塞,直接罚单都不要拉着刘锜离开。 “等等,找你钱。”
“不要了,别烦我。”
“不行,必须找你钱。”
“留着下次再罚一并结算吧。”
话毕,两人撇下武侯,快速朝将军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