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太太拾起绣帕抿了抿唇角，神情依旧温婉：“我不是告诉过张经理，我可以做红楼的后台么？莫非是他见钱眼开，又赶着去讨好那些富商了？”

小薇遗憾地点点头，无奈道：“大概是太太很久不去，那张经理是个势利鬼，绝对不肯放弃红楼这块香饽饽，肯定要从傅先生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用价值呗！”

太太有些倦怠地靠在贵妃榻上，小薇赶紧拿了一个松软的靠垫放在她背后。太太的目光在窗外的后花园里游弋，好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红楼那孩子的心性很是要强，恐怕没人可以强迫他。抽屉里有一袋子银元，你暂时先拿去应急。”

最近大帅府里风声鹤唳，一众佣人也都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小薇服侍太太躺下，阿丽在屋子角落里点燃一只七彩琉璃莲灯香炉。香气袅袅地窜出来，在空气中渐渐散却，留下一股古怪的余味。小薇并未细究，从大帅府出来，径直打了一辆黄包车匆匆赶到红玫瑰戏院。多日不见，张经理一扫从前对太太的恭维奉承，故意鼻孔朝天地冷哼一声：“你怎么又来了！咱们红楼唱完戏，要会见贵客！耽误了贵客的大事，你赔得起么？”

小薇不动声色地掏出钱袋子，倒了一些银元出来：“这是太太的赏钱！我知道你的老规矩，无非就是想多讨些打赏！呐，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嘛？”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张经理接过厚厚实实的银元，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一秒钟变脸，眉开眼笑地回道：“行了！你进去吧！”

小薇来到二楼走廊里，她并没有预定包厢，太太没来，她当然不可能自作主张地在这方面乱花钱，再说她也砸不起这个钱。小薇将太太交给自己的钱袋子藏好，然后躲在走廊尽头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安静地欣赏戏台上傅红楼的精彩演出。不愧是燕京城最有名的花旦，傅红楼扮相华丽，身段妖娆，精致的妆容配上丰富生动的唱词，显得一曲三折，一唱三叹，端的是旖旎多情。台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有人直接拿起大洋或者首饰砸在戏台上。那个精明的势利鬼张经理专门安排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将那些客人丢上台的赏赐统统收起来。一晚上，戏院赚得钵满盆满。难怪那个张经理老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今晚的折子戏是牡丹亭，也算是傅红楼的独家表演。小薇看到一个富太太坐在二楼包厢里，透过窗户冲着台上的花旦热情地喊道：“红楼！今晚陪我！你随便开价！”

其余人等纷纷暧昧地笑起来。傅红楼却是沉浸在唱词中，浑然忘我。“红楼！只要你愿意跟了我，哪怕让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那名富太太不顾旁人的劝阻，眼中满是痴迷和爱慕的光芒。轮到傅红楼下场休息，那名富太太急忙挥开贴身丫鬟的手，不管不顾地奔下楼追过来，却被两个伙计拦在门口。“庞太太，按照戏院规矩，后台是不能随便进的！尤其是傅先生的场子。”

“少废话！”

庞太太立即示意随身丫鬟拿出一袋子大洋和金银首饰，不由分说地砸在伙计身上：“快，快让路！”

那两名伙计得了张经理的眼色，立即乖乖地让开。庞太太踩着高跟皮鞋，扭着略显粗壮的腰肢飞快地冲到傅红楼跟前，就见他坐在一张舒适的沙发上闭眼小憩。任凭谁也无法忽视庞太太那种灼热恋慕的眼神，傅红楼慢悠悠地睁开眼，慵懒地笑道：“今儿个什么风将你吹过来了？庞夫人不用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么？”

庞太太微微一怔，美人卧榻，倾城之姿。只见他回眸流转间，拂落尘埃，当真是风情万种，一笔难以描述。最近大帅府的太太迟迟没有抛头露面，所以给了庞太太这种贵妇人可趁之机。“红楼，今晚你就陪着我吧？陪一晚，我给你赏钱，明天我还可以带你去买衣服买手表，对了，是洋人商行里的手表，特别名贵，戴在你手上最是合适。”

傅红楼却是不为所动，慵懒地笑道：“抱歉，我今晚没空。庞夫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陪着你的达令吃宵夜吧！”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庞太太毕竟是商人妇，不讲究太多规矩。她凑上前来，伸手试探地握住傅红楼纤秀结实的肩膀。傅红楼并未挣脱。“我真的有约！”

傅红楼最喜欢在唱完戏之后放空自己，什么也不用多想。庞太太顿时脸色一沉：“难不成是大帅府的那个太太？红楼，她现在不行了，你不知道么？听说她害死关大帅的二姨太，被关大帅直接关了禁闭，以后都不能来戏院包场捧你了！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吧？”

小薇躲在门口，透过门缝，安静地盯着悠游自在的傅红楼。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说过，离开之时，他会多买一张船票送给自己。见庞太太正在纠缠傅红楼，小薇不方便打搅，便老神在在地守在门外走廊里。那些伙计得了小薇的赏钱，谁也没有跳出来说三道四或者将小薇赶走。兴许这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远处陡然响起男人油腻的笑声：“红楼人呢？我可是出了大价钱的，张经理，你要是不把人给我送到，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

“一定一定！今晚就将红楼送去你府上！洪少爷消消气，消消气啊！”

小薇循声望去，就见传闻中的富商之子洪兴带着一帮狗腿子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戏院的张经理点头哈腰地在一旁伺候，小心地赔不是。走到后台门口，张经理故意呵斥道：“都没长眼睛是吧？洪少爷来了，还不赶紧给洪少爷清场？快快！闲杂人等统统赶出门去！”

小薇心口一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红楼！我来了！”

洪兴露出色迷迷的眼神，一脸油腻奸猾的笑容。电光火石间，小薇顾不上细想，悄悄从门缝中溜进去，然后迅速猫腰躲在宽大的沙发背后。洪兴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花痴状态的庞太太，他冷哼一声讽刺道：“庞夫人，你家老爷在外面偷腥，听说他最近跟好几个电影女明星纠缠不清呢，怎么？你现在也有样学样，学着你家老爷包小白脸玩了？”

庞太太见来者不善，立即叉腰骂道：“臭小子！论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姨妈！你从哪里学来的花花肠子，居然跑到戏院里来作威作福！”

“彼此彼此！”

洪兴疾步走到傅红楼跟前，暧昧地笑道：“庞夫人，要不要今晚一起留下来，我可以教你几招新姿势！”

庞夫人顿时脸一黑，气得够呛：“臭小子！没大没小！”

“哎，先说好，红楼早就被我预定了。”

洪兴立即抢过主动权。小薇躲在沙发背后，暗道，这两人一个花痴一个色狼，半斤八两，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嘛！幸好傅红楼没有妥协，他嗓音清冷地回道：“二位，请回吧！我今晚累得很，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那怎么行！我花了钱，不风流一回，岂不是白费？”

洪兴立即命人将不甘心的庞太太送走，他自己则是拣了傅红楼身边的位置坐下，开始动手动脚，揩油吃豆腐。傅红楼虽然极力躲避，却还是被色心不死的洪兴占到了便宜。趁着房间里没有闲杂人等，小薇悄悄地窜出来，从沙发背后发动偷袭。她的技能一项中有个搏击武术，说时迟那时快，小薇陡地一记手刃，将正在奋力脱衣服的洪兴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