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顺利回到京城北门口,距离之前的山贼据点白头山大概有四十公里远。四个护卫齐齐围上前来,在小薇四周形成一道屏障,替小薇遮挡住外界的窥探。小薇举起手势搭成凉棚,朝着不远处看去。夜色渐深,星幕低垂,群山与城池一起沉浸在某种寂寂的氛围中。京城的北城门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沉默的兽,兽的脊背起伏不停,隐没在深沉的夜色和山岭之中。小薇停在原地伫立不动,秦若临坐在一个护卫身后,护卫已经给他披上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当然。为了避避嫌,秦若临并没有直接靠在护卫的后背上,而是在两人中间垫了一块厚厚的披风垫子,如此,便能减少最直接的肢体接触。小薇突然幽幽地问道:“秦若临,你还要回京城么?你父母肯定会责怪你,说不定也会像那些山贼一样将你囚禁在府中,逼迫你认错悔改……如此,你要回去么?”
秦若临闻言,低头沉思一番,才回道:“我跟小皇女之间的婚约解除了么?”
小薇会心地勾起唇角:“解除了。但是你的惩罚不会少的。我知道你素来喜欢自由,不喜欢被人拘在府中动弹不得。所以……你回京之后可能要吃点苦。”
在这个女尊世界,大部分男郎的心理比较脆弱,很容易受伤。就比如这个秦若临,看起来豪爽大方,实则内心也是藏着一个脆弱隐秘的小角落。看到小薇如此体贴的笑容,秦若临顿时心中一暖,不知想到什么,他幽幽地问道:“小皇女,你的心上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羡慕他。”
小薇神色一滞,淡然地回道:“我的心上人啊,其实你也认识的。”
秦若临顿时神色一震,惊讶地叫道:“难道是那位林紫衣公子?”
小薇噗嗤一声笑了,笑道:“怎么会是他呢?你不要想歪了。”
“可是当初女皇陛下替我们赐婚,你并未反对。那位林紫衣公子也是娇美可人,正是你们女子最喜欢的类型啊。”
秦若临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点别扭。小薇沉思一番,才慢悠悠地回道:“好了,现在别说这个。你这次必须秘密回京,不能让女皇和凤后发现你的踪迹。”
秦若临顿时脸色一垮,苦着脸回道:“这,这怎么能办到呢?京城是女皇的地盘,到处都有女皇派来的探子和眼线,我要是秘密回京,肯定会被女皇发现的。天呐,到时候女皇不会砍了我的头吧?”
小薇无语地撇撇唇,示意两个护卫将秦若临送到京郊的别院里住下。这栋别院一直都是小薇名下的产业,正是之前原主用来讨好泉曦公子的落梅小院。秦若临好奇地四处闲逛,看到满园子的春梅正在怒放,暗香浮动,月色皎洁。秦若临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愉悦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压抑沉闷。“风景正好。如果有一壶酒,那就更完美了。”
秦若临走到小薇身畔,微微昂起头露出恣意骄纵的笑容。小薇拍拍手,两个护卫立即祭出一壶清酒并点心果子若干。小薇示意秦若临坐在自己对面,她亲自替秦若临斟了一杯清酒,笑道:“虽然落梅小院的风景十分别致,但是也并非久留之地。你在这儿住上半个月,我会悄悄通知秦丞相和正君来接你回去。到时候女皇的怒气可能消散了,凤后也不会再为难你。”
“真的么?”
秦若临贪嘴地拿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随着他饮酒的动作,露出一方洁白如雪的下颚和优美的锁骨弧线。小薇眼神蓦地闪了闪,笑道:“女皇不会计较这件事的。毕竟你我只是口头上赐婚,并非圣旨明文。要是等到三聘六礼的程序全部走下来,你还敢像今天这样逃婚的话,那可能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小薇的说辞果然成功地刺激到秦若临,他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之色,想到自己不顾后果的冲动劲儿,秦若临讪讪地笑道:“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小皇女会心地牵起唇角,这件事对小薇来说,也是颇有好处的。所以小薇并未提出任何质疑:“怎么会呢?如果你循规蹈矩,将来就必须嫁给我,而你我毫无感情基础,想必你也不会喜欢待在我身边的。”
秦若临突然低下头,敛去唇边的笑意,慢吞吞地问道:“小皇女,今晚你救了我,我觉得我应该像话本小说那样,嫁给你这个救命恩人。”
小薇顿时浑身一凛,急忙反驳道:“你多大的年纪了?居然还相信那种话本小说?我警告你,你现在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你先是逃婚,然后又反悔,你觉得谁会答应你?这才叫真正的任性无礼。”
秦若临迟疑地点点头,眼中不期然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原来像秦若临这样豪爽大方的男郎,心底也会藏着一抹常人难以寻见的敏感?与秦若临辞别,小薇独自回到京城,回到东宫。不知何时,凤后突然宣召,女太监说凤后有急事,必须即刻赶到。小薇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便独自赶到雏凤殿。果然,凤后一脸凝重之色,坐在贵妃榻上,一旁的大宫女阿菊正在向他低声禀告。“这是……怎么回事?”
小薇立即从空气中嗅到一丝严肃的杀机。“小薇!”
凤后似乎有难言之隐,憋了片刻,才回道:“皇太女可能回不来了。”
小薇顿时吃了一惊,急忙冲到凤后跟前:“怎么可能?皇太女姐姐,为什么回不来?莫非边关战事再起?还是说,她要永远地留在大雁关?”
凤后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是这样,前段时日,云仙师来京城拜访,被女皇扣留。女皇已经顺利从他手中拿到子母蛊的解药,也就是那种金凤蛊。你也知道,云仙师是皇太女唯一的倚仗,如今云仙师失去唯一的利用价值,你觉得女皇还会留下皇太女么?”
居然是这样?这叫什么?恩将仇报?小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她迅速冷静下来,问道:“那云仙师现在何处?父后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云仙师?”
凤后皱了皱俊眉,神色晦暗不定:“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女皇对云仙师十分戒备,不可能将他安置在普通的宫殿中。”
小薇突然凑前一步,半跪在地,俯身扶住凤后的膝盖:“父后!你就答应我吧?以前你不是答应我,如果皇太女遇到危险,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小薇坚持执拗的眼神,凤后最终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凤后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小薇,低声叮嘱道:“你不能去很久,最多一刻钟。懂了么?如果你待得太久,就算你是女皇的嫡亲皇嗣,女皇也不会轻易饶恕你的。”
凤后此举,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如果小薇行事不当,必定会遭受反噬。尤其是女皇陛下的态度,女皇如今从云仙师手中拿到解药金凤蛊,将来便可以诞下更多的皇嗣。小薇不再是唯一的健康的皇嗣,这样就会害得凤后和小皇女失去最大的优势。就算是为了凤后将来的富贵太平,小薇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做出决定。令牌沉甸甸地拿在手中,小薇心念急转,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