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安着急:“取出来了?那钱是不是思昭的还不确定,你怎么就取出来了?”
金穗笑:“别人给你寄,当然就得取了。不然可白费了别人的一番苦心。”
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孟广安察觉出异常:“怎么?你知道钱是谁寄的?”
金穗甩头:“我不知道。”
孟广安着急,又被她绕晕了:“那不知道你也取,是不是人家寄错了呢?”
金穗抿嘴笑:“爸你别着急啊!要是真寄错了,回头我就还给别人。要没寄错呢,就得花出去才对得起别人。”
孟广安叹一口气,责怪她:“你到底唱的哪出戏呢?不是思昭的钱,终归是不能花的呀!”
“爸,那钱确实不是孟思昭寄的,但又是实打实地寄给你。这当中是什么缘由,你好好想一想。”
金穗玩味地对公公说。“我想不来!我就知道不是思昭寄的,我们不要收。”
孟广安烦躁地说。“是有人替孟思昭孝敬你呢!”
金穗要笑不笑的。“你什么意思?”
“部队里有女兵,还有女医生。听他单位的战士说,经常有女医生到连里来给卫生员培训的。孟思昭是战斗英雄,爱慕他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过完今年,你就得换儿媳妇了。”
金穗一边说,一边觉得嘴里涩涩的。孟广安冷脸训她:“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情,思昭没有给出解释,你就安心地等着。对了,把那钱收好,别乱花。”
金穗把钱掏出来递给他:“爸,这是人家孝敬你的,还是你拿着吧。”
“你收着吧,我才不要!”
孟广安说完,背着手气呼呼地就走了。不知道他是气金穗乱说,还是气孟思昭不捡点。金秀带着双胞胎去翻谷子回来,就见姐姐一脸寒气地坐在屋檐下。她好奇地问道:“姐你怎么了?”
金穗把脸别过一旁去,语气不太好地说:“没事。”
金秀却不相信:“别骗我了。你去了一趟公社就回来,不会是给我姐夫打电话,吵架了吧?”
要是因为大队里的事情生气,她没有不知道的。“你别问这么多。对了,早上去供销社拿了两块布回来,你看你喜欢哪一块,要去省城了,做一身新衣服。”
金穗起身去给她拿布来。布料是白色的底,用蓝色和黄色织了一些简单的花草。放现在代的眼光看着有些土,但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已经算得上是新鲜的样式了。金秀看到布料,爱不释手,还一直问金穗:“姐,这真是给我的吗?太漂亮了!”
金穗点头:“嗯,给你做一条裙子吧。”
金秀有些害羞地说:“姐,做裙子会不会太招摇了?我平常干活,穿裙子也不方便。”
“年轻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
金穗说。听到这句话,金秀脸上的喜悦褪去,她打量着姐姐,其实她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二十三岁,整天就在院子里忙着做豆腐,穿一身粗布衣。连打扮的机会都没有。她有些心酸地说:“姐,你也该给自己做两身新衣服了。你才二十多,还正年轻着。”
“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有衣服穿,不够了会自己买。”
金穗说。听到姐姐这样说,金秀欢欢喜喜地把布收起来。收稻子的这几天,气温很高,太阳兢兢业业地早晨出来,下午落下。金穗和孟思辰的谷子,晒了三天的太阳,就干得彻底了。这一天,孟广和让大家早早收工来到晒谷场,随后指挥几个年轻人,把风车抬过来,再帮忙把谷子倒进风斗里,摇起风来。进风车的过程,就是把那些杂质以及秕谷吹掉,剩下的谷子颗粒饱满。把谷子吹干净之后,搬来大称,准备一袋袋地称一称。那大称称杆有一个婴儿的手臂那么粗,称钩也是大号的。圆扁担穿过称杆上面的大圆环,两头有人抬。再来一个人看称,一个人记数。粗布麻袋一个袋子能装一百三十斤左右,整整二十个袋子称完,是二千六百零三。孟广和拿着一块石头,在晒谷场上写数字:“二千六百零三斤,除以四亩地,平均一亩地产量是六百五十斤零一点。”
他站起来,对其他人说:“这个产量是比去年要低?”
孟思辰说:“今年我们这一带遭水灾了,产量比去年低一点是很正常的。你得把大队的收完了,晒干过完风车,再拿来算,就有个好的比较。”
孟思德说:“这是金穗的数据。她的田平时只有她和金秀两个人护理,劳动力上差一点。你们得看看思辰的数据。”
孟广和摸摸下巴:“嗯,你说的有道理。那马上称思辰的。”
孟思辰同样是四亩地,不过他的总量要比金秀多了一百多斤。算起来亩产量在六百八十斤左右。金穗总结道:“嗯,劳动力好,证明护理精细,所以产量高也是正常的。”
那现在只有等大队的数据了。孟广和把记录两家数据的纸条收好,再组织人帮忙把他们两家的谷子都运到家里去。过了两天,大队管理的稻谷数据也出来了,平均亩产只有六百三十斤,比金穗的还低。这个结果一出来,大队的人就坐不住了。大队的产量比金穗,不算很劣势。但是比起孟思辰的来,那一亩地就是差了五十斤。五十斤,脱完壳还有三十多斤的大米,一个成年人一天吃一斤米,那能吃上一个月。眼下日子这么艰苦,别说三十斤,就是十斤都够人眼馋的。晚上吃过晚饭,孟广和召集全大队的人到祠堂前的晒谷上集合开会。他先抽一支自卷烟,看着哄哄的村民不说话。有人心急,大声嚷道:“大队长,叫我们来开会,怎么不说话呢?”
孟广和瞪他:“着什么急?平常上工不见你准时过。等我抽完这支烟再说!”
“哎呀广和叔,你开完会再抽也是一样的嘛!”
“瞧你这猴急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孟广和不急,继续抽烟。那人没辙,只好摇头坐下。抽完了烟,孟广和摆足款,这才开口说:“今天为什么叫大家来开会,想必各位都很清楚了。看完思辰和金穗责任田的收成,你们有没有一丝羞愧?”
孟思亮说道:“我们有什么好羞愧的?”
孟广和伸手要去敲他的脑袋:“大队上这么多大老爷们,种出来的庄稼都比不上人家金穗姐妹俩的产量高,难道不该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