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在车间里，他把要注意的事项认真的对两位徒弟讲了好两遍，然后认真观察了一会，就走出车间。他走进手工排气车间，手工的排气车间主任跑过来，热情的问：“江师傅，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车间？”

手工车间主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光头，姓谢，车间里的员工背地里叫他谢顶。江炽起先没有在意，他只想着为陈欣修理真空泵，但听谢顶来打招呼，才明白进入到了别人的“领地”，于是，笑着说：“我来这里学习，学习。”

谢顶和江炽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谢顶说了一句：“请便。”

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去了。手工排气车间有五排，每排有六个工人。其间有几个工作台没有生火，也没有工人。工人们跟前的设备简陋，就是一根橡皮管，将封好口的半成品的灯泡排气管插入橡胶管，然后用真空检测器检测一下，达到真空标准之后，然后拿着火烧断排气管。这些过程在机械车间时机器自动就完成了。换句话说，就是机器取代的工作。江炽在车间内看到陈欣，顿时激动起来，感觉心跳加快。好几个工人看到江炽，喊了起来，江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顾着向陈欣走去。那几个人都笑了，然后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江炽还是没有理会，他直接走了过去。这样的举动引起了车间里更多人的好奇和关注。陈欣只顾着工作，猛然一见江炽，就蹦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大声嚷道：“你怎么来啦？”

江炽感觉心口里有只可爱的兔子在蹦跳着，他心里极为满足，控制着情绪笑着说：“你不是说排气不好吗？我来看看。”

陈欣这才高兴地走出工作台，让江炽进来检查，然后，极为专注地看着江炽的一举一动。江炽拿起真空检测器，检查玻璃管，玻璃管上呈现出红色的光，他就判断玻璃管和橡胶管的连接处存在密封不好，再查看真空泵的密封油的观察孔，发现缺油了。“怎么样？”

陈欣依然无比高兴地问。“小问题，我去拿油来。”

江炽说着就关掉了机器，就走出手工机械车间；回到机械车间拿了油就去陈欣那里，然后往真空泵里加油，一直加到玻璃的观察孔看到油，再然后用力拔出玻璃管和橡胶管的连接处，涂了些蓖麻油重新安装上，最后打开开关，用真空检测器检查，果然都呈现蓝光。这时，周围来了好几个女孩和男孩观看。“好了。”

江炽对陈欣说。陈欣一直在观看江炽的操作，听到江炽说好了，又蹦跳起来，大声说了一声：“谢谢你，哥。”

江炽笑了笑，正准备走。不料，围观的男孩女孩也要求江炽帮忙检查一下。江炽只好一台一台机器检查，指导每个人维护和保养机器。谢顶看到这样的情景，再次过来，客气的递给江炽一支烟。江炽摆摆手，表示不抽烟。谢顶伸出手来，紧紧地握着江炽的手，说了一句：“欢迎经常来车间指导工作。”

江炽爽朗的笑笑，非常满足的离开了车间。下班的时候，陈欣来到机械车间里找江炽。江炽给陈欣介绍喇叭机，芯柱机，绷丝机，封口机，然后重点讲了排气机。机械车间里的人都像看热闹似的，议论纷纷，又说说笑笑。两个人并不在意这些，一起骑着自行车离开灯泡厂。两人回家同一段路，两个人继续并行。陈欣试探着说：“去我家里吃饭吧？”

江炽想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江炽走进陈欣的家，家里十分简陋，但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你妈妈呢？”

江炽问。“在房间里躺着。”

“我去看看吧。”

陈欣跑进房间，告诉妈妈江炽来了。陈欣的妈妈高兴起来，穿衣起床，走到堂屋里。“你好，阿姨。”

江炽看到陈欣的妈妈，客气的喊。“我去做饭啊，你们等一会。”

陈欣妈妈笑着说，然后就走进厨房了。陈欣拉着江炽，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但井井有条，收拾的干干净净。江炽想到陈克燕的房间，他想，虽然这样的房间比不上陈克燕的房间奢华，但他感觉在这样的小房间十分安逸舒适。“请坐。”

陈欣指了指床沿说，“房间里椅子都没有，就坐在床上吧。”

江炽没有坐在床沿，他走到床前的书桌旁，看到一张黑白的照片：一个小女孩站在湖边，微风吹动了女孩的头发，两只眼睛露出好奇而欣喜的光芒。江炽看了一阵，然后看了看陈欣，问：“这是你的照片？”

陈欣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八岁那年照的相。”

江炽笑了，说：“好可爱的小女孩啊。”

陈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江炽观察着整个房子，他感觉很温馨，笑着说：“在这房子真舒服啊。”

陈欣抬起来，羞红了脸，笑着说：“你要是喜欢这房子，就经常来呗。”

江炽点点头，他感受到内心里的一种期望，在这样的房子里得到了。“我去帮你倒杯水。”

陈欣说了一声，就跑出去了。江炽看到枕边有一本卷着的书，随手拿起来一看，是一本《简。爱》，他翻开书认真的看起来。陈欣走进来，看见江炽在看书，悄悄地走到后面，然后大喝一声。江炽受到惊吓，手中的书都掉落到地上了。陈欣见了，却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一碗水也荡出水来。江炽看到陈欣这般开心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喝水吧。”

陈欣这才想起手里的水。江炽接过陈欣手里只剩下的半碗水，一饮而尽。然后随着陈欣来到厨房，小饭桌上摆好了几碗菜。陈欣的妈妈还在锅里炒菜。陈欣让江炽坐下来，然后问：“你喝什么酒啊？”

江炽连忙摆手说：“不喝。”

江炽自从那天醉酒之后，就不想喝酒，听到酒都犯晕。陈欣的妈妈端来一碗韭菜煎鸡蛋，笑着说：“不喝酒好啊，我看你也不抽烟，那更好啊。”

“您也来吃饭吧。”

江炽客气的说。陈欣从电饭锅里盛了饭，端到桌子上，然后坐下来一起吃饭。各坐一方，吃饭时其乐融融，十分温馨。饭后，天都黑了。陈欣拉了一下开关，厨房里的一颗25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陈欣送江炽出门，陪着江炽走上了荆洪公路。江炽不想这么早就回家，试探着问：“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陈欣欣然同意，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向湖那边骑行。“你妈妈做的菜真好吃啊。”

江炽有感而发。“你想吃，天天来都行。你看我妈妈，今天还起床来啦。”

“你妈妈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是怎么回事啊？”

“她希望我早点出嫁啊。”

“你才十六七岁啊。”

“其实，我已经十九岁了。”

“真看不出来啊。”

江炽很惊讶的说，“我还一直以为你十六七岁呢。”

“媒人介绍了两个男孩，都是嫌我家里穷，家里的负担重。后来，我干脆不想谈朋友了。我妈妈就为这事气病了。”

“你这样的话，你妈妈不生气吗？”

“那怎么办？”

“这事好办啊。”

“怎么办？”

“你要找对人啊。”

“找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炽说，感觉自己不该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你会看上我？“。“我早就喜欢你了啊。”

陈欣捂住了脸，喊了一声：“讨厌。”

“那你说，是金钱重要，还是感情重要？”

江炽问。“当然，两个人的感情重要啊。”

江炽心里一热，猛地加快了骑行。“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陈欣问。“没有。”

江炽回答。“你没有谈过朋友吗？”

陈欣极为不信的语气问。“我有一个同学，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很好，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之间交往有点那个。”

江炽说，“她现在好像变了，我好像也变了。”

“人总是要变的啊。”

陈欣笑着说。“她爸几年之间成大老板了，家里还盖了四层楼房，她哥哥骑的摩托车五六万买的，我最怕的就是她家里的大狼狗。”

江炽说，“我有时候很想去找她，但又害怕去她家里。”

“哈哈。”

陈欣笑起来，问，“你说的是陈克燕吧？”

江炽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家里盖了四层楼，我们这方圆几里，就陈克燕家盖了四层楼啊。你说他哥哥骑着五六万的摩托车，那不就是陈克春吗？”

“你认识陈克春？”

“当然啊，我们还是一个姓呢。”

江炽听到陈欣这样说，不觉笑起来，问：“你说，我怎么办？”

“这个简单，你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就行了啊。”

江炽一听，笑了起来，心想，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搞得那么复杂。但他转念一想，也许，两人之间还是同学的情谊。没有进入到男女之间的恋爱关系。再说也不好当面问，也没有想过问。再说，即使当面问了，她要是说不愿意，那两个人多么尴尬啊。“那你们，还保持着同学友谊？”

陈欣笑着问。“也许吧。”

江炽笑着说，“我感觉两人之间，都考虑着对方，都担心对方受到伤害。”

“其实，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陈欣说，“跟谁过，都一样，但前提是你要选择和谁一起生活。”

“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啊。”

江炽说。两个人已经来到湖边，下了车，两个人并行着。“那是当然，谁都不会找个讨厌的人结婚。”

江炽点点头，他从陈欣这里感到一种快乐。那是和陈克燕在一起无法得到的快乐。他和陈克燕在一起，心情很矛盾，不知道该放手，还是不管不顾，不去考虑什么跟着陈克燕就行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江炽邀请陈欣。“不会吧，我们又不是在谈朋友？”

“你就假装和我谈朋友吧。”

陈欣推了一把江炽的后背，笑道：“你是不是想和我好啊？”

“要不然呢？”

“我可不想假装，要喜欢，就真真喜欢。”

陈欣说着，声音还渐渐大了，“要爱，就痛痛快快的爱。”

江炽抿着嘴巴笑了。“你是不是在逗着我玩？”

陈欣猛地又推了江炽一把。“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江炽笑着说。“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陈欣站在了，有点想往家的走的意思。江炽连忙一把拉住陈欣。陈欣又是一推，就挣脱开了。江炽心里感觉到痛，他一把拦住陈欣，喊道：“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陈欣站住了，她擦着眼泪，扑倒在江炽的怀里。江炽用手拍着陈欣的后背，安慰说：“别哭了，我是真喜欢你啊。”

“不许你以后那样说话。”

陈欣止住了哭声，笑起来。江炽抿嘴一笑，但没有笑出声来。他想，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啊。两个人来到普济电影院，他看到陈克春的摩托车停在电影院门口。陈欣也看见了，小声说：“我们不看了吧。”

江炽倔强的说了一句：“没事。”

江炽买了票，当他们刚过了检票口时，陈克春和王鸣凤站在里面。“江炽，你什么意思啊？”

陈克春问。江炽脸上一阵绯红，一言不发。“你要不喜欢我妹妹，直接告诉她呗。”

陈克春说完，就拉着王鸣凤走进了电影院。陈欣拉着江炽往电影院外面走。江炽顿了顿，他拉着陈欣走进了电影院里面，找到位置就坐了下来。江炽想了很久，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也许，这样的一次机会，正好说明了一切。江炽在电影院里一言不发，也没有认真看电影，直到电影结束，又一声不吭的送陈欣回家，然后一个人飞速地向家里骑去。快到家的时候，他车头一转，再次进入到学校里。雷超前的新房里，依然很热闹，老师们下了晚办公，在这里吃着糖果，喝着糖水闲聊一阵。江炽见雷超前的新房里有很多老师说话，不知道怎么的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敢走进去。他再一次来到五年级的教室里。雷超前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就走了出来，看到江炽走向五年级的教室，笑了笑，就跟着来到了五年级教室。“怎么啦，来了也不进去坐坐？”

雷超前问。江炽摸出手里的钥匙，递给了雷超前。“你拿着吧，我现在也不用那个寝室。”

雷超前似笑非笑的说。江炽想起那床被子的血迹，想了想，感觉不便问。“你怎么啦，怎么觉得心事重重？”

雷超前问。这时，江炽才开口问：“邹大梅来过吗？”

“没有来，这一直没有来。”

雷超前一本正经的说。江炽听雷超前这样说，心里有些放些了。雷超前又问：“你和克燕到底怎么打算？”

“我们不可能了。”

江炽说，“本来就不可能的事。”

雷超前愣住那里，一动不动。“你怎么啦？”

江炽问。“你早告诉我啊。”

雷超前吼道，“你早点告诉我，我追啊。”

“真的假的？”

江炽问。“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雷超前终于笑着说。“去你的。”

江炽一拍桌子，吼道。“现在是金钱时代啊。”

雷超前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人家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再说，我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江炽淡淡的说。雷超前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怎么啦？”

江炽顿了顿，小声说：“门当户对，这个非常重要。”

江炽很想把在陈欣家的感受说出来，但感觉这个时候说，雷超前要气死。“人家又没有嫌弃你。”

雷超前压低了声音说，尽量控制着情绪。这时候，老师们都走出来，准备回家了。陈克燕走出来时，听到五年级的说话声，她听出是雷超前和江炽的说话声，就加快脚步向五年级走去。“可是，我很拘谨啊。”

江炽说。“那是你自卑，你自己要那样想，那怪谁呢？”

雷超前说。“其实，我就只想够吃够喝，平平淡淡的生活。”

江炽说，“也不想依靠谁。”

此时，陈克燕已经走到了五年级教室门口。雷超前看见陈克燕，本来要说的话，就此停住，热情的打招呼，“克燕老师，你来的正好，你们聊，我走了。”

陈克燕没有吭声，他看到江炽莫名的生气。雷超前走了。陈克燕才缓缓地问：“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江炽见了陈克燕，本来不好的情绪变得缓和了，小声回答说：“还不是厂里的事。”

他说到这里，想起那晚和邹大梅的丑事，不觉脸红了。“那天，你喝醉酒了，我去敲门，你怎么不开门？”

陈克燕问。江炽听陈克燕问那晚的事，转脸向教室的窗外看去，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漫天的星星。“说啊。”

陈克燕催促道。“我那天，醉了，从来没有醉那么厉害，睡到天亮才醒来。”

江炽说着，他感觉到心砰砰发跳。“再不要喝那么多酒。”

陈克燕说，“那晚上，我都急死了，恨不得一脚踢开门。”

江炽听了一惊，心想，你幸好没有踢开门啊，要是踢开门，后果非常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