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鸡蛋还没有砸到马车，就被随行的护卫给打掉了。护卫请示：“王爷，需要把这些闹事的给抓起来么？”

“抓！”

穆鹤骁目光冰冷，一个字仿佛从牙齿里咬出来的。“三哥，不能抓。”

穆璃立即道。穆鹤骁不解地看向穆璃。“三哥可还记得大将军水富龙？”

穆璃问。穆鹤骁摇摇头。穆璃道：“此人明明是浴血奋战的爱国良将，数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却被诬陷，被判凌迟处死。”

“被绑上刑场时，刽子手还没有动手，众百姓就扑上去抢着咬他的肉，直咬到了内脏。”

“刽子手依照规定，一刀刀的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众百姓围在旁边，纷纷叫骂，出钱买他的肉，一钱银子只能买到一片，买到后咬一口，骂一声‘引狼入室的奸贼’，卖国贼！”

“因为百姓们认定，敌人是这个将军引来的。很难说这样的谣言从何而来，是痛恨水富龙的大臣与太监们散播出去的？”

“还是百姓天生喜欢听信谣言？又或许，受到了重大惊恐和损失的百姓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穆鹤骁、穆鹤森被这番话震住，怔怔地看着穆璃。穆璃继续道：“我们家的情况跟这位将军的故事很像。三年前，朝中就一直传祖父是卖国贼，是把敌人引进来的奸贼。”

“因为是祖父促成的荣遂之盟，这些人不知道真的是愚不可及，还是真的目光短浅，只看到每年荣国给遂国三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绢帛。”

“却看不到荣国、遂国之间的几十年和平，而因为这和平稳定，荣国每年的国库能增加百倍的钱。”

“当时祖父只有两个做法，要么就是杀光反对他的人，要么就是退出朝廷，祖父心善，选了后者。”

“可见谣言之可怕。现在我又被骂作引发战争的妖女，跟祖父，跟水富龙，都是相似的情况。虽然祖父被当时荣国朝廷所不容，但是我们穆家在民间的名声一直很好。”

“我们这些后人享受着穆家的名声，做很多事情，都容易得多。倘若有几个百姓这么叫嚣一通，我们就立即抓起来，会毁掉我们穆家的名声，到最后百姓对我们穆家的仇恨，就会跟对水富龙的仇恨一般，难以收拾。”

穆鹤骁忧虑道：“我正是知道谣言的可怕，因此一有谣言出来，就得立即处理，否则任其蔓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可不敢指望这些百姓都能明辨是非。”

穆璃想了一下，道：“三哥，六哥，我想下马车步行。”

马车一直在行驶，外面一直有人在追着叫骂，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穆鹤骁不解、担忧：“你想干什么？”

穆璃道：“我想当场辨明自己的清白。”

穆鹤骁不看好这么做，拧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亲自下场跟这些小人掰扯，掰扯不清楚的，还自掉身价，我是见过这些刁民有多会钻牛角尖的。”

“你讲一句，他娘的，他能说一百句等着你。依我之见，大妹，你别理他，明着不抓，咱们私底下抓。有哥哥们在，没人伤得了你。”

穆璃心下感动，她一向不会跟兄长激烈地辩论，顿了下，看向穆鹤森，问：“六哥，出发前，你给我看的信，多么？”

穆鹤森如实答：“多，多如牛毛，我们一知道这件事情，就派人去剿这个信了。幕后主使，也正在查。”

穆璃沉思道：“他们用这种方式散播谣言，会让人觉得非常真实，论攻心，乾国实在是厉害。”

穆璃觉得这件事情太严重了，顿了一下，看向穆鹤骁，“三哥，我必须下去步行。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一刻都耽误不得。”

说完，便下马车。穆鹤骁、穆鹤森只好跟着下马车。道路两边聚了很多百姓，观这些百姓看穆璃的眼神，大多数人都不是憎恨，而是疑惑、畏惧，穆璃推测，应当是谣言刚出来，大部分人也都是将信将疑的，但是任由谣言发酵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穆璃指了指人群中骂她的人道：“来，你、你、你……过来杀了我这个妖女。”

一句话令人群哗然。那些骂她的人，也都震惊得骂不下去了，呆掉。穆璃目光如炬，大声道：“来啊！杀了我这个妖女啊，你就可以立功了，成为大英雄。”

一个人大喊道：“我倒是想杀了你，但你身边那么多护卫，我连近身都做不到，如何能杀得了你？”

穆鹤骁、穆鹤森一直警备地守在穆璃的旁边。穆璃道：“请三哥、六哥退下，请护卫们都退下，放那人过来。”

穆鹤骁、穆鹤森的眼神都显示不愿意。穆鹤骁劝道：“犯不着跟这些败类较真。”

穆璃道：“三哥，只是放他一个人过来，我有把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穆璃坚定地看着穆鹤骁、穆鹤森。两人最终只好同意，但一直都在警备着。穆璃对着那人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承诺，你来杀我，不会有任何人帮我，能不能杀了我，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人不知穆璃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敢上前。毕竟只是收钱过来骂人的，想着怎么也不可能丢了性命，但是跟穆璃单打独斗，就不好说了。穆璃把鄅国公主抛上天的事迹，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围观人群里好几个人起哄。“去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人吗？穆家人不会言而无信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就是，去啊！你怎么不去啊？你不是口口声声喊着人家是妖女吗？你有这个胆子扔臭鸡蛋，怎么没有胆子上去跟一个女子单打独斗呢？”

这些起哄的人都是对骂人者的鄙视。倘若穆璃让骂人者过去杀她，骂人者立即过去杀她，人们就会敬佩骂人者，会认为穆璃真的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可是骂人者退缩不敢。那么，人们就会怀疑是骂人者的问题。这就是穆璃的聪明之处，她不一上来问东问西，或者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先抛出来让骂人者杀掉她的话，把所有人都唬住，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