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砖可真够狠的,韩路有点接不上气来。 一人上来扶住他:“韩主任,你好些了吗?”
正是渣男兄侯世容,他上街买早饭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口塑料袋,里面装了小笼包子。 韩路:“我我我……这哪家倒霉孩子,岂有此理。”
侯世容:“快,去门岗歇歇,老金,小金,把你的药酒弄点给韩主任擦擦。”
老金父子泡了一缸白酒,刚开始的时候搁了韩路送给他们的鹿茸,后来有陆续添加了枸杞、海马、雪蛤、人参、当归、淫羊霍、肉苁蓉……反正能放的就放。 几年下来,其色如墨,气味刺鼻。 韩路每次喝的时候口中嘀咕:“这么多药搁进去,也不怕起了化学反应。”
好在味道还不错,喝了以后,韩路思绪稳定,守身如玉——自妻子得了抑郁,他们夫妻对那事不怎么不上心——韩主任也懂得如何调整好自己,心静自然凉嘛! 脱掉背心,借着老金的镜子看去,自己背上淤青一片,用药酒一擦,痛得要命。 韩路呲牙裂嘴,没好气:“刚才那混小子下手可真够狠,谁家的娃啊,我得批评他的爹妈?”
还能是谁的,不用问,肯定是宋田的儿子,这父子是我韩路的对红星吗? 渣男兄却道:“韩主任,我劝你别找宋田,娃娃是他的逆鳞,可碰不得。”
韩路:“这不对啊,孩子不听话得教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找宋田理论理论。”
渣男兄:“管不了,韩主任,宋田其实挺可怜的。”
韩路好象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那孩子得了病吗?”
渣男兄弟点头,说,是得了病,很严重,小儿抽动症。 事情得从宋田一家人说起。 他以前是剧团的演员,老婆却是圈外人士,钢铁联合企业的。 宋田的妻子以前在钢厂的化验室上班,大约是接触的化学药品过多,身体不是太好。 儿子宋岫岩生下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人长得乖巧,也很可爱,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老师都挺喜欢。毕竟,老宋长得本就英俊潇洒,基因摆在那里的。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的成绩虽然不是优秀,但还跟得上。但到了初中,学习就不太理想了,飞快下滑,直接变成了班级最后一面。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孩子懂事开始成熟时候,但娃娃却还是保持着奇怪的幼稚,常说些傻里傻气的话。 被同学嘲笑后就开始发脾气,踢门,砸窗户,打人。 这个时候,宋田夫妻才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带上儿子宋岫岩去省二院看医生。 医生检查得很详细,当宋岫岩填表做题,甚至还上了脑电图,最后告诉他们夫妻一个噩耗,娃娃得的是小儿抽动症。按说这病也简单,如果发现得早,吃两年药就能控制。不过,孩子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也就是说,他大约一辈子都会这样,简单说来就是有心理疾病,不用治了,回家去吧。 这对宋田两口子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宋田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服气,打算亲自教育儿子。两年以后,身心俱疲的他终于放弃了。 宋岫岩的成绩不好,高中自然是考不上的,就去了市里一技校。 不过,去不了几天就因为和同学发生纠纷,打架,被老师赶回家。 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恢复了些,再送去学校,又出事被赶回来。 孩子这是没办法读书了,只能在家呆着,准备养一辈子。 后来宋田想了想,宋岫岩之所以变成这样,估计是先天的原因——妻子在钢厂吸了太多毒气,以至娃娃发育不良。 听到这里,韩路道:“难怪宋田的房子装修好要放一年,他是怕孩子再吸进去甲醛啊。”
作为一个有孩子的父亲,韩主任深刻地体会到家中娃娃健康成长对于一个家庭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幸福的根基啊! 一直以来宋田和韩路都不对盘,那厮如果出什么事,韩主任都会幸灾乐祸,但今天却是分外的同情。 韩路想起自己老婆的病情,又叹息一声:“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渣男兄:“诶,韩主任,你说归说,不只顾着吃我的包子啊。你都吃光了,我父女二人不是要饿肚子?”
原来在刚才擦药和说话的过程中,韩路也没闲着,竟将人家一塑料袋小笼包子给吃光。 韩路有些尴尬,他这两年有点发胖。这人胖了有个特点,就是谗,但凡看到有东西可吃。也不管自己肚子饿不饿,到没到饭点,就想朝嘴巴里塞:“侯世容,听说你最近走穴赚不了不少钱,吃你点包子又怎么了,自己买去。”
说起走穴,单位是有规定不许走穴,一旦抓住,就会严厉处分,除非你停薪留职请长假。这事中心是很欢迎的,你一走,就腾出一份空饷来。 这两年,在上级有意无意的默许下,市文化艺术中心有几十个空饷可吃,再加上停车费现金流,财务状况总体趋向健康。 侯世容几年前在苏幕遮那里当吉祥物走穴,在韩路的劝导下,再加上他本人也知耻不肯接受别人施舍,回来上了一年多班。 他的业务能力不行,也没有戏可上,便在家中琢磨评书清口,又找人学艺。 市文化艺术中心别的没有,就是不缺优秀的老艺术家,传统戏曲艺术,只要你想学,不愁找不到老师。 侯哥记性好,悟性高,口齿也来得,只几年功夫,竟学成了。 于是,他老人家就蠢蠢欲动。也不去找苏幕遮,自己跑起了单帮,到各处茶馆酒楼给人说起书来。 渐渐地,他日子过得好起来,父女俩三天两头换新衣服下馆子。最近更是买了苹果三件套,还买了一辆二手车,一星期去一趟春城跑场子,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侯世容:“是是是,韩主任,我在最困难的时期是你帮助了我,请你吃包子那是应该的。我赚什么钱,不过是挣点嚼裹,虚度余生罢了。”
韩路:“你也别乱花钱,自己都没房子,还是存点弄个家,老住宿舍也不是办法。就算住一辈子宿舍吧,你女儿以后长大了不得读书成家不得给人置办嫁妆。另外,你也不谈恋爱了,没意义。”
侯世容:“房子要买的,我也存了点钱,再跑两年就凑够了。女儿还小,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至于你让我不谈莲爱,主任,我控制不住自己啊!但凡看到一个女子,无论长得怎么样,我都觉得是美好的。”
“你可真是个渣男啊!”
韩路知道这人狗改不了吃屎,也懒得多说。 今天会有不少演员过来排练,中心要上一个川剧,需要龙套,宋青山考虑到中心很多演员都无戏可上,决定实行轮岗制度,免得大家荒废了业务。 有不少演员已经一两个月没出现了,韩路觉得还是要跟他们碰个头,了解一下情况。 正在这个是,侯世容家的丫头跑过来,看到韩路,就亲热地叫了一声:“爸爸。”
韩路大惊,严肃地说:“你以后还是喊我韩叔叔吧,怕了。”
他喜欢痘娃,看到小孩子就叫人“儿子,叫爹”今天被宋岫岩拍了一板砖。 教训惨痛,触及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