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就出来。”
大磊听到于乐的叫喊声答道。不一会儿,大磊拿着一根香和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出来了。塑料袋里装了半袋子单个的土鞭。土鞭是农家个体小商户自己制作的三无产品,那时候查的不严,每逢春节前的两个月,农闲下来的人会倒腾点火药和引信直接在自己家里制作土鞭售卖。这种工作非常危险,若遇到静电,或者铁器碰撞出一点火花,极容易将一堆炸药点燃。临近春节,时常能听到哪个村子的谁自己在家做鞭发生了爆炸,震碎了玻璃,烧了房子,人去了医院,还连累了隔壁邻居之类的传言。土鞭的制作方法简单,用几页裁好的书纸或报纸垫在一根细铁棍下,纸的一端刷上胶,用碾子推一下滚成圆筒,抽出铁棍。滚出来的纸筒可根据需要裁成各种长短的尺寸。纸筒裁好后,用软木渣和着泥沙之类有点粘性的东西封底,不停的摔打,让底部变得硬实,然后再向纸筒灌入火药,插上引信,用锥子之类的东西将纸筒上端挤死,但又不能挤大劲,否则容易挤断引信变成哑炮或者将鞭炮挤响引发事故,这一步最危险。最后用长的引信将每个土鞭编起来做成一盘。燃放的时候,将土鞭解开,一端挂在竹竿上高高举起,好似从中间切开的螺旋的DNA链条。竹竿要尽可能的举高,这样点燃引信后,土鞭一个一个的落下,在空中一声一声的作响,一挂土鞭能燃放两三分钟。但由于每家的制作工艺有差别,火药的量和鞭的尺寸都不同,所以声音大小也不一样。土鞭的威力很大,声音很响,握在手里,可以轻松的将手掌炸得皮开肉绽。过年的时候挑几挂好的特别响的土鞭也是门技术活。邻居放鞭炮的时候大家都会出门观瞧,如果谁家的鞭炮声特别大,会引来一阵羡慕。大家会去追问从哪买的,明年也给自家捎上几挂。当然,如果谁家的鞭炮声音不大,哑炮多,也会被暗地鄙视一番。攀比之心不分穷富,只分远近,于乐时常这样想,如果自己的邻居或者天天见面的熟人,吃得用得比自己好或者同样的东西花了更少的钱,大家就会想办法去做得一样好或者更好。毕竟那时候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农村,鲜有豁然自达的圣人。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攀比之心,才有了结束大锅饭后的于家村的飞速发展。凡事都有两面性,于乐总能想到好的一面。“小叔叔,看,俺爸给我买的摔鞭,有一大盘呢。”
于乐掏出了兜里的摔鞭,炫耀道。他掰下来一个往地上摔,奈何是泥土地,于乐的劲也不大,没摔响。大磊上去搓了一脚,将摔鞭踩响了。大磊告诉于乐:“你得用脚踩,要不就往墙上摔。”
于乐学着他的样子也用脚搓响了一个,震得他的脚稍微有点麻,他又朝墙上卯足劲摔了一个,确实摔响了,声音有点刺耳。大磊瞧着于乐的兴奋劲不屑的说道:“你那个不行,看我给你放个威力大的。”
大磊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土鞭放在地上跟于乐说:“我点着了就跑。”
然后用香对着引信杵了过去。土鞭的引信普遍在五公分以上,燃烧速度不是很快,碰到香之后呲啦一声开始燃烧。“快跑。”
大磊喊道。于乐跟在大磊后面跑了几步一回身,“嘭”得一声,土鞭也响了,空气中升起了一团白烟,泥土地上冒着热气,炸开了浅浅的小坑。小鞭刺耳,大鞭震耳,于乐被这声音震的耳朵有点嗡嗡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兴奋的大叫。大磊的父亲喜欢鼓捣机械,修拖拉机,拿枪打猎,对鞭炮之物也很有研究,他选的鞭炮一直很带劲,这样的人家,家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多,孩子手里的玩具自然也比较霸气,在同龄人中就显得很有威望。大磊一直是孩子头,于乐做的一些祸事,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因为受到了他的启发。“小叔叔,给我一个,我也要放大的。”
于乐央求道。“好,这样干放没意思,我们找点东西炸一下。”
大磊拉着于乐在路边零星的垃圾中翻找出了一个跟碗差不多大的瘪了的小平底铁盆。大磊掏出一个土鞭放在地上,把破铁盆扣了上去,留了一截引信在外面,把手里的香递给于乐道:“你点上引信我们就跑。”
于乐颤颤巍巍的捅了好几下,终于瞎猫碰死耗子般怼上了,然后兴奋的大喊大叫的跟大磊向后跑去。随着一声巨响,小铁盆被往天上炸飞了四五米才落下,底部鼓了起来,瘪了的地方也被抻开了。俩人找到了兴奋点,炸完铁盆就炸别人墙头的粪堆,或者埋沙子里炸得沙子四处飞散。冬天的寒冷抛在了脑后,额头沁出了汗珠。不到一会儿,大磊带的土鞭被俩人玩没了。于乐兜里还有几个摔鞭,但这时候的摔鞭已经满足不了他俩的欲望了。“俺爸爸今天赶集也买了大鞭,在家放着呢。”
于乐说道。“那你回家拿出些来,这根香快烧完了,我回家换根长的。”
大磊一听,又来了兴致。“好呀。”
于乐转身跑回了家。张玉英正在炕上揉面,于德忠在灶间摘菜准备饺子馅。于乐跑进院子喊了声:“我回来拿鞭。”
转身进了里间。“你少放点。”
张玉英喊了句,不过她并没有太上心,她也忘了,于乐的摔鞭在她这间的桌膛里,里间的是大鞭。于乐小心翼翼的解开了一挂鞭,担心拽断引信,一个一个的慢慢摘了下来直接揣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俩兜装满差不多有二三十个,然后将剩下的放回去,一刻不停的又跑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