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牵着王晶的手，到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在工作人员祝福声中，我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在婚床上，我轻抚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可眼前马上就变成了很多个男人趴在她身上，她伏在床上痛苦哭泣。梦醒时分，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了。我坐起来，扶着头，想什么呢，不要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能放下心结，可一个穷鬼有什么资格想这个呢，人家能瞧上我吗？当务之急，我应该是想办法怎么搞到炒股的本金，不用很多，只用几万块钱就行了。我拿起床边的手机，想看看等待审批的信用卡有没有回复，现在的银行都是系统自动审批的，一个晚上时间都出了结果，果然，无一例外都是审批未通过。那能不能跟公司先预支一下工资呢？公司是大年初三恢复上班，今天是大年初一，后天上班的时候我试着跟老板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预支个一年的工资。但估计也玄，老板那种人平时只会画大饼，发工资历来是拖拖拉拉的，对待下属却是严苛的很，拿着放大镜找缺点，想着办法扣钱，就这种格局，难怪只能是家小公司的老板。要不我试试跟同事朋友借一下，想了想，同事还是算了，小公司的特色就是人才流动性快，大家都在骑驴找马，包括我也是如此，谁会吃了没事干借钱给别人。朋友嘛，把通讯录翻了个遍，来深圳这么多年，我也就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老白，他这人很仗义，我问他借他肯定会借。但他的情况其实和我也差不多，他爸年前做了个心脏搭桥手术，花了十五万左右，医保报销了五万多，剩下的，他是靠套现信用卡和撸网贷才凑集了医药费。这个时候，问他借钱，我也张不开嘴。哎，我不禁叹息了一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正当我想着怎么搞到本金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我打开门，是王晶。我脸不免一红，在这个用阳台隔出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行李箱，空间小的连脚都挪不开，床上的被子也没叠，除夕晚上留下的脏衣服正随意的搭在床上和桌上，最关键的是我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我快速把门关上，“王晶，麻烦你稍等我一下。”

急忙穿好衣服，把被子叠好，把脏衣服全部塞到床下的盆子里。然后，我打开门。王晶似乎在笑，她轻声的对我说，“我做好了早饭，你也来吃点吧。”

早饭？听到这个词语，我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昨晚只吃了一包泡面，到现在也早就消化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那就谢谢了。”

说完，我和她走向了厨房的餐桌。其实，我已经很多年都没吃过早饭了，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起吃不上，公司是在深圳的另外一个区，八点半就要上班考勤，平时得早起坐接近两个小时的地铁赶往公司上班，公司附近只有一些便利店，随随便便一个面包就要卖十块钱，贵得要死，住的地方倒是有卖早餐的摊点，可是一根油条就敢跟我要两块钱，想吃饱还不得花个十几块，要知道老家的油条才五毛钱一根。一周只有周日休息，到了周日的时候，因为前面六天的辛苦工作，早就累成狗了，早上哪起得来？所以，来深圳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早饭。黑心的房东在厨房放了一张不大的折叠桌，桌面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小洞，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我的食欲。看着桌上摆放着一大盆大米粥和几碟咸菜，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饭，却让我食指大动。我忙端起碗，大口的喝了一口粥。顿时，我双目圆睁，额头上冷汗直流，脸色瞬间被憋得一片通红。烫烫烫，我忙把口中的粥吐回到碗里，伸出舌头哈着气，感受着舌尖的温度在快速的降低。噗嗤，有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个叔叔好贪吃呀。”

我才发现对面坐着个小女孩，扎着两根小辫子，五六岁大，应该就是昨晚在摇篮里睡着的小女孩。王晶见我被烫到了，端来一杯凉白开，我接过来一饮而尽，几分钟后，感觉口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谢谢，我太久没吃过早饭了，一时急了，抱歉。”

我苦笑的说着，将杯子放在桌上。王晶笑了笑，“理解理解，锅里的包子应该好了，我去端一下。”

一时间，我也不敢马上喝粥了，拿着调羹在碗中搅动这，让粥的温度快速降下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几岁呀”，无聊间便索性逗逗小女孩。“叔叔，我叫萱萱，今年六岁了。”

小女孩回答的时候，两条小辫子一抖一抖的，甚是可爱。“上学了吗？”

“她还没上学呢，现在还在读幼儿园，打算今年秋天带她去小学报名？”

王晶端着一盘包子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从盘中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我，“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肉包。”

我接过咬了一口，真好吃，王晶这女人的厨艺确实很不错，谁娶了她至少不会亏了胃，可惜了。早饭后，我带着萱萱在客厅里玩耍，本来想着吃了人家东西不洗洗碗多不好意思，没想到王晶硬是不让我洗，还说出了，“男人应该想着怎么做大事，而不是想着锅碗瓢盆这种小事。”

可是呀，王晶，你知道吗，我倒是想着做一番大事，可我连一点启动资金都没有。拗不过她，我便听她的，带着萱萱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平板里播放着今年春晚的回放。离家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春节期间最省钱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的看春晚。萱萱这孩子很是懂事，坐在我膝上，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春晚。我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过，春晚也就是小品才能让我感觉有点意思。看着萱萱明亮地大眼睛瞪着屏幕，一丝不苟，屏幕上一群漂亮的小姐姐穿着汉服正在跳舞，我有些打趣的说：“萱萱，你能看懂吗？”

“萱萱看不懂，但不想让妈妈操心，萱萱会努力看懂的。”

听着这孩子这么说，我心中不由一软，眼中也有些模糊，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萱萱，你有没有什么心愿，叔叔想办法帮你实现。”

“心愿？”

萱萱这个年纪还无法理解这个词语。我笑了笑，“就是你想要什么，叔叔帮你实现。”

小女孩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良久，看得我都有点发毛，“叔叔，你是个好人吗？”

我犹豫了，好人，我能够算是好人吗？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为了挣扎地求活，我也干过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事情，为了解决男性的生理问题，我也购买过爱情，如果以道德高尚的标准来定义一个好人的话，我想我肯定不是个好人。看着萱萱那一双明亮地大眼睛，我却说不出谎话，“我应该不是个好人吧！”

害怕小女孩失望，我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人。”

萱萱似乎陷入了沉思，想想也是，她这个年纪还无法理解活着本就不易，做人更是不易。她眼睛眨巴着对我说，“妈妈以前讲过，真正的好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好人的。我想叔叔肯定是个好人，我有个心愿，叔叔，你能帮我实现它吗？”

这小家伙被王晶洗脑了吧！我有些无语，“萱萱，你告诉叔叔，叔叔努力帮你实现它。”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想的不就是吃喝玩乐，这一点，我还是能付得起的。小姑娘把脸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叔叔，你可以当我爸爸吗？萱萱从小没有爸爸，经常被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欺负，他们嘲笑我是个没爸要的孩子。”

我震惊了，眼中一片湿润，没想到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想要的居然是这个。望着萱萱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碗的王晶，把心一横，偷偷地对着萱萱说：“好孩子，你就做我女儿吧，不过，不要告诉你妈，也不要在你妈面前喊我‘爸爸’，知道吗？”

“为什么呢？”

小姑娘满是疑惑的问我。我捏了捏萱萱胖乎乎的小脸蛋，有点蛮不讲理的说：“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大人的事情，你同意了我就当你爸爸。”

“好吧，那你就是我爸了，爸爸。”

萱萱眼中闪烁着兴奋，从我膝盖上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间。看着欢快的萱萱，我也不禁笑了起来，一丝温暖缓缓地流进心田，这孩子真是可爱呀！王晶洗完了碗，也来到客厅坐下。沙发不大，她只能坐在我身旁看起春晚，我可以若有若无的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这是体香吗，空气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寂静，凝固了空气，我突然感觉有些尴尬，可我却很享受这份尴尬。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轻声对我说：“昨晚的事情，谢谢你了！”

我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我应该讲些什么，我“嗯”了一声，声音小得我都不知道她能否听见。“做这一行，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给萱萱多赚些钱，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做这个的，我很脏，可我真的无能为力，对不起，如果可以，能不能别说出去。”

耳边传来她柔柔的声音，带着七分痛楚、三分凄柔。我没来由的一阵愤怒，这个世界对我们穷人一直都是满怀恶意的，我都逼得跳楼自尽了，心中满是烦躁。突然，我转身握紧她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以及那一丝的慌乱。“你不脏，脏的是这个世界。”

我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明媚的双眼，却满是沧桑，我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声音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一般，“对的，你不脏，我体会过那种贫困潦倒，陷入绝境的日子，说句实话，如果我是女人，我可能做的未必有你好。”

“真的，”我认真地对她说着：“你看，我今年二十六岁了，没房没车，存款还不到一千五，靠着租个阳台，苟延残喘，哪怕是想炒个股，都凑不出本金。来深圳这么多年，我不敢交女朋友，就怕与别人发生牵绊，拖累人家，我甚至连我父母都快养不起了，我想过自杀，放弃作为一个男人娶妻生子、奉养双亲的责任。可你呢，哪怕陷入绝境，依然没有放弃萱萱。你比我好得太多了，所以，请不要说你脏，你不脏，脏的是这个世界。”

手背突然一暖，是泪水吗？王晶的双唇突然紧贴住我的嘴唇，温暖的眼泪划过我的脸庞，我呆住了，时光如同被拉扯一般，很远却又很近。心中泛起了阵阵欣喜，却又隐隐地有些恐惧。我松开了握住她的双手，站起身，逃回我的房间。依稀间，看见王晶眼神划过一丝落寞，我心头莫名地一阵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