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间。

施盼听见了许多杂乱的声音，恍恍惚惚睁开眼，她还看见了上方不断移动的景象。

隐隐约约的，她眼前不断晃过的树林好像和记忆深处的画面重叠。

她好像又听见了纪西云的声音，还看见了他的人。

他好像变成熟了很多，眼神沧桑，满脸胡茬，声音哽咽：“盼盼，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等一等，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你怎么……”

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但才发现浑身疼，胸腔里痛的说不出来话，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炸废了。

纪西云守在她面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你别说话，保留体力，等你好了我们天天说。”

然后，施盼发现身体异常疲惫，体力好像也在迅速流失。

她有些惊异。

不过是手臂上中了一枪，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也受了伤？

还不容她多想，她觉得大脑一点点昏沉下去，想要说话却发现有些张不开嘴。

“盼盼，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纪西云声音愈发哽咽，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哭出来，他永远矜贵高冷，从来不善于表达，但这一刻的他，情绪几乎崩溃。

施盼从未见过他如此。

“盼盼，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他卑微的祈求道。

看见他眼里有泪，施盼一阵心疼。

她抬起手想要替他摸掉，但发现手根本抬不起来。

然后，在意识快要沉下去时，她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好。”

……

“盼盼，盼盼。”

耳边又传来了熟悉沉缓的声音。

施盼睁开眼。

她又看见了纪西云。

他高大笔挺的身姿就站在身侧，俊脸满是焦灼：“你怎么样？你先忍一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身边是两个军护在抬担架，步子有些急，担架微微有些摇晃。

“阿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她唇角带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他：“我梦见我命悬一线时，你跟我求婚了，你说等我好了我们就结婚。”

纪西云目光一滞。

他深邃坚毅的眸子望向她，顿了顿，说：“你先别说话，保留体力，等你好了我们天天说。”

他对这个梦避而不谈。

但施盼却清楚的看见了他紧抿的唇，还有低垂的眼睑。

接着。

她的声音响起。

“可是梦里的我食言了。”

“……”

“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她缓声道。

长久的沉默。

那时。

炸弹在施盼身边炸开，很快来了支援，她被抬在担架上，纪西云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侧。

他是无神论者，一生都信奉科学，但在施盼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卑微的祈求上天不要让她离开。

只是最后，她还是死了。

他的人生好像都轰然倒塌了。

纪西云伸手摸了摸施盼的脸颊，动作温柔到了骨子里，声音都变得很轻：“那只是一个梦，你会好好的，我们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