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第二天,徐沫就起了个早去医护院。苏婆婆住的地方在院内一楼最左侧,出来就是种满花果的庭院,深秋了没有果子只有满幕枯黄的叶子。徐沫到的时候,苏婆婆正立在门口眼睛无神,不知想着什么。轻出声唤了下苏婆婆,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只得到了苏婆婆更加茫然无措的眼神,徐沫一下就意识到了,怕不是又犯病了。年纪大了记忆力会慢慢退却,但苏婆婆正处在暂时性忘却阶段,有的时候看着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阿婆,我是徐沫。”
徐沫用着和小朋友玩笑的语调,边说边翻包。“找到了!”
是个蓝色底面的手工制香包,苏婆婆第一次见她给的见面礼。“喏,看,这个是您做的,给我的。”
怕苏婆婆不信,还靠近人面前,特地举手放她眼前晃了晃,不料一晃神东西落入了一只漂亮的手里。来人发出“啧”的一声,是何琲。徐沫最初下意识想爆一句“干什么?”
,在看清对方是何琲后,转而小声说:“你来了啊。”
何琲右手拎着几种水果,左手把玩着刚从徐沫手里截下来的香包,抬眸撇了眼,点头:“嗯。”
片刻,何琲面向一侧的苏婆婆开口:“阿婆,今天感觉如何?”
苏婆婆眼神透露丝茫然,眯眼打量小半会,随即反应过来:“啊小琲,是小琲啊,你放学了啊,饿了吧…”说着,还伸手去接何琲手里拎着的东西。徐沫赶在苏婆婆碰到袋子之前,从何琲手里接了东西过来,“阿婆,我是何琲的同学,我来帮忙拎进去吧。”
苏婆婆又从她手里夺,虽然年纪上来了,劲却大得很,徐沫一个不留神腿膝微微蜷了一下。何琲反应迅速,手掌抵至后背处将她身形稳住,并把徐沫手里的东西拎了过来,不动声色把苏婆婆和徐沫距离拉开一些。左手刚空又被塞进香包,徐沫不禁盯着何琲若有所思,对方倒是没在看她,只是正对着苏婆婆柔声说话,“阿婆,快带着我同学进屋,不然她该害羞了。”
--徐沫很享受和苏婆婆待一起的时光,大部分时间,她都在乐呵呵地跟徐沫讲述何琲小时候的事情。何琲在一旁切水果摆盘时,徐沫正坐另一侧捂脸憋笑,苏婆婆正指着相册中的一张照片,乐津津讲何琲是如何被扮做小女生的故事。何琲就在一侧听,也不在意,这件事总被家里人拿出来说,逢年过节的那种,时至如今他已经麻木了。何母喜欢女孩,生完何琲又不愿意再承受一次生育之苦,只能靠其他的方式弥补自己的心愿。何琲生得漂亮,在六岁之前常被何母扮做小女孩,那次数真是数不胜数。还是六岁后,何父觉得似有不妥,拿男孩子生来是要成为英雄保护她才劝服的。这些被办成小女孩的时光李,发生的故事都是成一系列的。徐沫觉得其中最好笑的,是在何琲四岁那年发生的事。当时正逢春节后几天,徐母带着何琲去参加一个喜宴,苏婆婆自然也是需要去作陪的。那天,徐母给何琲搭了件红色软袄,当时的穿搭不算是女孩装扮,只是何母偏偏给他带了个红色的宝宝款毛线帽,帽顶有两个可可爱爱的立体小揪揪,底下拖着长穗穗,搭着何琲软白糯糯的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宴会到中旬的时候,何琲不见了人影,最后还是苏婆婆发现孩子不在视线范围之内,两个大人分头去找。偏外的一个大厅,传出一阵哭声,苏婆婆寻着哭声走。出现在阿婆视线里哭泣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子,而他的旁边站着正是白白糯糯的小何琲。那个哭的惨兮兮的小男孩,叫杜允,小何琲就无表情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对方哭。原来,是那个叫杜允的小女孩见漂亮的何琲,误以为他是小女生,便趁他不注意偷亲了一口。哪知道何琲人看着软软糯糯,像个小软妹,但实际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小男生,发现自己无缘无故被偷亲后,就立即给了对方一拳一脚,下死狠劲的那种。苏婆婆讲到这的时候,徐沫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何琲端着果盘,递给苏婆婆,然后拿着一块切片的苹果放在徐沫嘴边:“这么好笑?”
徐沫的笑一瞬间敛了下来,何琲好看的脸成倍得放大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咬了何琲递来的苹果片,轻“嗯”了声。徐沫在心里想,这人这么好看,要是换做她,她也会偷亲的。--徐沫离开时,苏婆婆正在午休,何琲送她至站台。俩人并排走,徐沫低头沉思了许久,觉得之前笑成那样,多少显得自己有些过分,思忖许久来了句:“对不起。”
“嗯?什么?”
徐沫的话来得突然,许是带着疑惑,何琲话语中透着的语调被拖得低长,煞是好听。“就是今天和苏婆婆的对话,我笑得多少有些……”徐沫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多少有些心虚。何琲笑了:“有些什么?猖狂?”
徐沫摸摸耳朵:“倒也不……算是吧。”
等车的时候,何琲似是心血来潮,突然开口问:“想知道后续吗?”
“啊?什么?”
徐沫侧目望着何琲,何琲眉梢上挑,眼眸亮晶晶的,他说:“后来,杜允一见到我就躲,躲不及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