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泯卸下他的个人终端，终端居然没有上锁。东方泯顺利的调出了男孩的电子身份证：临时身份证明，为期五年，地下城居民。东方泯没有去过地下城，但是他听从那里回来的探索者谈论过那里，地下城是一个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他是原始的陆地。在星际战争之中，为了躲避地磁武器的伤害，人们建造了现在的陆地，将曾经的文明封闭在地下，因为没有阳光，地下城的资源越来越少。它不适合很多生物在那里生存，目前那里的人口据估计为两亿人左右，但是可能更少。居住在地下城的居民，他们的生活习性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他们大多是遵循生存本能的动物。但是很奇怪的是，地下城居然有一个极为富裕的地区，叫极乐，一个小型城市那么大的赌场，赌场的老板不明。各种有兴趣的人会去往哪里，据说那里是真正的极乐世界。各地的盈利机构均由星际商会控制，但他们不太能插手极乐。即使星际商会在最近下达了禁止前往极乐的规定，但是这只是让去往那里的人把行径隐藏的更紧密了而已。如果言默来自地下城，那么极有可能是从极乐长大，被有势力的人送到坠云学院，东方泯这样想着。难道是被派来的卧底？但当他看想这个双目圆睁的男孩的时候，觉得不太可能，他看起来没有城府，还有点自投罗网的意味。而且甚至没有人接应他，难道真的是考上坠云的学生，但是地下城真的有学校吗？但是还是以防万一，还是要把他送回地下城更保险。言默不停的挣扎，发出兽类的低吼，终于在东方泯思考的时候，一口咬到了他的手腕上。言默跑走了，消失在黑暗中。东方泯的手被咬出了血，言默的撕咬力很大。东方泯甩了甩被咬伤的手，到车上拿医疗箱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知道需不需要去打狂犬疫苗。东方泯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想着，地下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吗？根本不像人，倒像是兽类。东方泯上车，往男孩消失的方向行驶，打开了车载的红外线探索，这样的人流窜到主城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个大麻烦。如果是被警察或者其他人发现，言默很可能被抓起来，甚至杀掉。东方泯不想这个男孩死掉。在红外探索中，显示在路边的一个异常狭窄的墙缝中有一个蜷缩的人形。东方泯把车堵在了墙缝的出口。他刚停车，言默就窜了出来，迅速的逃跑了。“喂！”

东方泯大喊一声立刻跟上去。言默最后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面，他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着凶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我没有恶意。”

东方泯尝试安抚他，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听得懂人话的。“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真的。刚才我误会你了。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好吗？”

东方泯边说这边一步步靠近言默。其实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如果靠的过近，男孩极有可能打伤他。就在东方泯靠近到只有两步的时候，他以为男孩听懂了，放松了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秒，言默像一只猫一样灵敏的扑到东方泯身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厚铁片刺进了东方泯的左肩。东方泯瞳孔地震，但是他用力把言默抱住，没反击，得忍住不能伤他，否则他一定会更激动。言默显然也没料到东方泯没有任何躲闪和反击。言默这次没有挣扎。“我放开你，你不要跑了，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吗？”

东方泯忍者左肩的疼痛，铁皮插在里面没拿出来。“嗯。”

言默就说了这一个字，东方泯问了两个问题，他只说了一个嗯字，东方泯疑惑。“你答应我不跑了？”

“嗯。”

东方泯试探着放松力气，发现男孩真的没跑，他彻底放开了他。“你为什么来这里？”

东方泯问他。“嗯。”

言默还是回答这一个字，并不是他在敷衍东方泯，而是他长期呆在地下城，几乎不同人交流。言默听懂了东方泯的话，但是组织不出语言来回答他。东方泯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男孩，眼神清明，冷静下来看着倒挺乖的。不过，这小男孩好像没有和人交流的能力。“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东方泯想，这个小男孩实在是不适合生活在这里。“不。”

言默拒绝。“但是……”东方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硬上，激怒了这小孩，他们俩可能真得交代在这里一个。就当东方泯思考办法的时候，寂静的夜色里，一声“咕噜咕噜”的叫饿声突兀的响起。来自言默的肚子。东方泯突然叹了一口气，已经入夜太久了，他现在手上缠着绷带，左肩插着铁片，身上还穿着睡衣，在这里想怎么跟一个不像人的小孩交流。东方泯想，也许更应该说这小男孩是一个小野兽。“不如先跟我回去。”

他试探的问小野兽，希望他能听懂。“不。”

言默笃定。“我家，暖和，舒适，有吃的。”

东方泯尽力想让小野兽听明白。言默思考，原来不是说跟他回地下城。“嗯。”

言默答应了。“跟我走吧。”

东方泯说。夜色浓重，一个一米九的男人身穿睡衣拖鞋，手上缠着绷带，肩上插着铁片，后面跟这个一米七八的小孩。言默上了东方泯的车，车上的灯光虽然微弱，但是让言默舒服多了。东方泯先处理了自己的伤口，贴片太钝了，全靠蛮力扎进去，还好不深。言默冷冽的眼睛默默的观察着四周，从城郊到市中心的高速上，言默记住了这条路线，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终于到家了。东方泯输入指纹，打开门，屋里的暖光从房门处溢出来，言默自觉的进入到光亮的房间。东方泯的家整体装修风格和他的书房差不多，但是比书房少了些严肃。东方泯关门的时候顺手把门口的晚饭拿了进来，没错，宋子明送过来了，但他又没吃。“等下。”

东方泯叫住要进客厅的男孩，拿了一双拖鞋给他，还好，这小野兽会自己换拖鞋。东方泯进屋后，拿着手上的外卖，往厨房走去，与此同时告诉言默：“等一会儿，给你做饭。”

屋内的光是温暖明亮的米黄色，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偏暖，简约现代，言默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东方泯家的沙发很软，言默感觉一下子就陷了进去，屁股和腿一时间没找到发力点，他蹭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好软，跟他的沙发一点也不一样。言默坐不习惯，他选择坐在沙发下地毯上。东方泯将今天晚上送来的饭热了一下，主要是几个蒸饺，粥在保温盒里还没有凉。东方泯把吃的端到餐桌上，转头正好对上言默一直跟随他的目光，言默就在门口一直悄无声息的看着他。东方泯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惊了一小下：“吃，吃饭吧。”

小孩的眼神幽幽的，跟个小鬼一样。言默从地毯上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摆着的两个蒸饺和一份冒着热气的南瓜粥。拿起蒸饺闻了闻，咬了一口，又咸又辣，言默随手把它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言默又凑到南瓜粥上闻了闻，喝了一口，温的，甜甜的，言默把粥喝完了。不喜欢吃就直接扔？“不喜欢吃蒸饺？”

东方泯看着言默喝完的粥，“喜欢喝粥？”

“嗯。”

言默说。东方泯又给他盛了一碗，言默喝掉，东方泯又盛，直到言默要把粥带碗一起扔垃圾桶的时候。“慢！”

东方泯及时制止了他“放桌上就行。”

东方泯起身收拾餐具。东方泯收拾好餐具，转头看向小男孩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再次交汇，果然，这孩子一直都在盯着他。被这么紧紧的盯着，东方泯心里有点发毛。“你要不去沙发上坐着？”

东方泯说。言默坐到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一直到东方泯收拾完。东方泯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东方泯在沙发上，言默要看他就要仰起一个颇大的角度。东方泯看着这小男孩，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盯人盯得老紧，东方泯回看他，突然问：“我好看吗？”

东方泯嘴角带着笑意。“叫什么名字，小孩。”

东方泯问他。“言默。”

“这名字真适合你。”

东方泯说。“你来这里，来干什么？”

东方泯又问他这个问题。“嗯。”

东方泯发现了，小男孩听不懂的，就会用嗯来回答。“你是不是傻？”

言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东方泯。“咳。”

看来这句能听懂。“来上学吗？”

东方泯问。言默没有回答。“还没到开学时间，那主城有你认识的人吗？”

东方泯又问。“没。”

“你不想回地下城？”

东方泯这辈子的耐心都拿出来了。“嗯。”

“为什么？”

虽然听说地下城环境很差，但也算是小孩的家，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么也比这里适合他吧。“黑。”

“黑？”

地下城是没有太阳来着。“你家人不担心你？”

“没有。”

“没有家人？”

这小男孩看起来也的确像没家人管。“叮~”墙上挂着的钟表清脆的响了一声，十二点了。东方泯感觉有点困了，不想问辣，身心俱疲。明天再说吧，先安顿这小孩在这里睡一觉吧。东方泯从软软的沙发上站起来：“先在这儿呆一晚上吧，走。”

言默被东方泯带到客房，东方泯说：“被子什么的是干净的，衣柜里有睡衣，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洗漱用品都有人定期换，干净的可以用，就在卫生间。”

东方泯说完又看了一眼言默，真是照着他审美长的脸蛋，东方泯看着言默笑了一下：“晚安。”

然后关门出去了。言默在衣柜里睡衣拿出来。米白色的短毛绒睡衣，最前面中间还有一个占据全胸的羊羔毛小黄鸭。言默不想穿，真难看，但又不能穿着他这一身衣服，言默还挺爱干净的。言默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头发上还有些湿，垂直贴在脸上，言默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然后把头发一股脑背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散开的头发、身上的衣服和露出的额头让他显得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没有吹头发，直接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强化其他感官，随时警觉周围的环境，开始休息。东方泯回到房间，他打算把刚才没看完的那部分章节看完再睡。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东方泯揉了揉两眼间的鼻梁处，合上刚才看的书，推到一边，打算出去倒杯热水，回来睡觉。言默能清晰的听到隔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然后是毛绒拖鞋小声的踩在地板上行走的声音，大概消失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然后慢慢停在了自己门前。言默没有睁眼，但是他的感官已经聚集到了门口的方向。他听见房门被轻轻的打开，过了一会儿，灯被关上了，随后响起关门声，言默在黑暗中瞬间睁开眼睛，然后迅速下床摸到开关，“啪”。当屋子里的灯光再次亮起，言默稍微出了口气，这人半夜不睡来关自己的灯是什么意思？言默没想明白，门再次被打开了，东方泯手上拿着一杯热水，看着站在门口的言默。散着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一件可爱的小黄鸭睡衣，此时他身上凌厉的气势稍显温和了点，更像一个孩子了。东方泯：“我以为你睡着了，开灯睡觉对身体不好。”

东方泯在言默的注视下走到屋里，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然后回到门口，抬手准备关灯。然而他还没有碰到开关，他的手被一双骨节分明，异常白皙而且有些冰凉的手抓住了。言默恶狠狠的看着他。东方泯反手握住了言默的手，拉着他走到床边，把言默按坐在床上。无奈地说：“睡吧，我守着你，别害怕。”

然后起身关了言默的灯，转过身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言默床边。东方泯想，这小孩居然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