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看着秦湘的背影，有些失神，直到手机响起来，她才收回思绪。低头一看，发现是顾南风的来电。想来应该是顾南风结完帐还没见她出来，所以就打电话过来找她了。怕他担心，宋知意连忙接了电话：“我刚才碰到了秦小姐，聊了一会儿，现在下来，你在门口等我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顾南风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嗯。”

挂了电话，宋知意连忙下楼往门外赶。她刚走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一侧的顾南风。这么热的天，亏他还穿着白西装，人站在门口倒是不显热。宋知意笑着走了过去，抬手牵过他：“真巧，秦小姐他们居然也在这里吃饭。”

顾南风皱了一下眉：“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

她看着他，微微弯了弯唇。顾南风却不信：“你不用听她说的话，我跟她以前从来都没见过。”

“顾总是心虚了？”

他抬手掐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为什么心虚？”

“那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

顾南风轻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顾太太喜欢胡思乱想，如果我不提前解释好，万一顾太太听信谗言，我要怎么办？”

宋知意拍开他的手，有些好笑：“你知道秦小姐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牵着的手，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并不好奇秦湘说了什么。宋知意偏头看了一眼他侧脸：“其实没说什么。”

她这么一说，顾南风倒是起了几分好奇：“没说什么是说了什么？”

在他看来，秦湘那张嘴应该说不出什么好坏。宋知意看了他一会儿，才把秦湘说的话言简意赅地告诉他，只不过她没把后面的那些说出来。顾南风停在车旁，拉开车门：“看来这个秦小姐的智商不怎么搞高。”

宋知意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满满的讽刺，她弯身进了车里面。顾南风关了车门，绕过一旁也上了车。宋知意原本以为吃完饭就回家的，却不想车子最后停在了江边。这时候，北市的天才黑下来。夏天来江边散步的人很多，边上的停车位几乎都满了。顾南风偏头看着她：“散步吗，顾太太？”

宋知意觉得好笑：“你车子都停在这里了，这时候才问我散不散步，是不是太晚了些？”

顾南风挑了挑眉，直接下了车，绕过来拉开她的车门，一把就把她从车里面拉了出来。江边的夜风清凉得很，倒也不觉得热，怪不得这么多人散步。一旁的顾南风不说话，她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牵着手无声地沿着江边走着。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长到短到交叉到一起又到分开又重新拉长交合，这反反复复，倒是像他们过去那十多年一样，分分合合。宋知意想起秦湘最后的那些话，不禁偏头看向身旁的顾南风。路灯下，他的侧脸柔和了许多，没有白日里面那么冷。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宋知意抿了一下唇：“其实秦小姐走之前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她还说了什么？”

顾南风认定不是什么好事，皱着眉，神情有些冷。宋知意一见他皱眉就想抬手帮他把眉头抚平，但他太高了，这又是外面，她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收回视线看着前方两个人的影子：“她跟我说，07年的时候，在你的钱包夹层里面看过我的照片。”

十三年前，他还在国外留学，07年，刚好就是他父母车祸发生的一年后。顾南风看了一眼宋知意，他知道她想什么，但是事实却比她想的要残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去打破她的幻想，最后只能叫压抑地叫了她一声：“知知。”

宋知意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07年的时候，刚好就是出事后的一年，我的照片会在你的钱夹里面，是不是天天看着提醒自己，这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她说得轻巧，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仿佛十多年过去了，这些爱恨情仇，她只记得恨，其他的全都不记得了。顾南风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话。宋知意微微抿了抿唇：“其实那一天晚上，你来之前，梁希桐跟我们说了一些事情。”

时隔半年，宋知意主动提起梁希桐。尽管她的态度无异，可顾南风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梁希桐当场死亡，倒是便宜她了，他就算是想要寻仇，也没有地方去寻了。可这半年多来，宋知意吃的那些苦全都成了闷火在心底，如今她提到这个罪魁祸首，顾南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反应。宋知意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张空椅：“我们过去那儿坐坐好不好？”

“嗯。”

他应了一声，牵着她走到那空椅上坐了下来。宋知意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跟前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开口：“我爸爸做的事情，还有我妈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顾南风偏头看着她，想说什么，可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妈的事情不是你爷爷做的，是梁希桐浑水摸鱼。”

顾南风心头震惊，因为这件事情，他跟宋知意两个人几度分离。他一直以为是顾平延做的，所以从来都没有让人去彻底地查过这件事情。宋知意恨他，他也认了，毕竟顾平延是他的爷爷。可如今却告诉他，这事情和他爷爷没关系，是梁希桐做的，这让顾南风无法接受。正当他情绪无法抒发的时候，手上突然一暖。顾南风一低头，发现是宋知意握着他的手。两个人手上的婚戒靠在一起，他难得怔忪。“其实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现在想想，也分不清楚我们谁对不起谁多一点。我跟你说这件事情，只是想告诉我，我以后都会陪着你的，顾南风。”

秦湘说顾南风很爱她，可秦湘不知道，她也很爱顾南风。顾南风心头一震，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剩他一个人一样。顾平延对他固然好，可再好，顾平延也还有其他的儿子和孙子。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往后的一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漫长而枯燥。可是后来，有一个叫宋知意的人，他又恨又爱，从一开始的想要毁掉她，到最后只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把这漫长的人生过完。顾南风喉咙有些堵，他艰涩地叫了她一声：“知知。”

“嗯，我在的。”

说着，她歪头对上他的视线：“以后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