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这些，你都帮我拿去卖了，把钱留给她。”

金庭轩将身上的配饰都一股脑的摘下来塞给顾菀。要不是顾菀拦得快，她怀疑这个崽都要把自己扒的只剩条裤衩后再进门。“倒也不至于这样。”

顾菀叹了口气，努力微笑着，心觉得好累。在她的劝说下，金庭轩总算是打算回家了。但他不敢见温柔，于是便挑了个温柔不在的时候，狗狗祟祟的连日跑路。但他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温柔。真是连外裳都脱了，央求顾菀帮他送到当铺换几文钱给温柔买零嘴。“我们现在不缺钱。”

顾菀哭笑不得。“不缺钱和我给她钱有冲突嘛？”

金庭轩一点儿心理包袱都没有的打量自己一身中医，琢磨半天，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头上的发冠也给扯下来，“这个是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也能换不少钱——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也舍不得花钱。往常我在还有人给她买点零嘴，我不在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吃到点心。”

“放心，有我呢。”

话到如此，顾菀也不好拒绝，只能打了包票。“谁知道你还能在她身边多久。”

金庭轩难得聪明了一回，看着顾菀撇撇嘴，“若不是你有事，也不会赶我回来了。”

多年的交情，他就算再笨，也能记住顾菀行事的作风。顾菀先是一滞，而后笑了，并没有多做辩解，只是点头说道，“不要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知道。唉，我以后心里有人了，不能再想着你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金庭轩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抱了一下顾菀，然后转身离开。“就此一别，希望余生还有相见之日。”

顾菀看着他的身影走进了那扇大门，在心里头轻叹了一声，抱着东西默默离开。顾菀是带着一包钱回家的。她原本是想要把东西留着，带给温柔做一个念想。毕竟天工阁经营至今，她们两个老板娘也没那么缺钱了。但想了很久，最后她还是依照金庭轩的嘱托，把它还了钱。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情。她已经强硬的帮他安排了很多事情。所以这一次，她想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温柔拿到钱时的表情很奇怪。有点难过，但又像是没有那么难过。“我以为我会哭。”

温柔小心翼翼的攥着那颗金珠，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茫然的说道。顾菀坐在她对面，没有出声，静静的听她说话。“我知道他会走的，我一直知道……我曾经暗地里想过好几次现在的情形，想得自己都难过的哭了好几场。可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却发现一滴眼泪都没有。”

“可能预演了太多次，耗费光了所有的情绪，所以事到临头，哭不出来吧。”

温柔放下了手，看着顾菀，自嘲的弯了弯唇角，“但也可能是，他没那么重要。”

温柔的这句话让顾菀心中一跳，那句“他喜欢你”在心里头转了又转，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金庭轩这一去，是小别，还是后会无期，谁也不知道。一份没有结果的情感有多苦涩？她希望自己不要从温柔身上看到这个答案。“我喜欢他。”

顾菀没想到，自己先替金庭轩，从温柔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我喜欢他。”

温柔羞涩的笑笑，有甜蜜，也有豁达，“但对我这种人来说，喜欢是件顶重要的事情，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活下来才是。”

“我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温柔说道这里，忍不住强调，“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咱们普通人，不是不愁吃喝，只用想着情情爱爱的人，心里头再难过，第二天起来，也是生意要照做的。”

“要是搁在以前，我可能会为他走的事情哭的肝肠寸断，但是昨天在我难过的时候，我忽然醒悟了。”

温柔看着顾菀，眼中有光芒在闪烁，“我忽然意识到，我可以等他回来。”

“我不是以前那个，被命运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了。不是那个看着家里人病故，还要被人赶出门，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小丫头。”

“现在的我，有钱有铺子，有底气一直等着他。”

“他来，我会很好。”

“他不来，我也会过得很好。”

“是不是？”

少女的脸庞，在油灯下熠熠生辉。“当你有了让自己过好的底气，那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

看着蓦然间长大的温柔，顾菀一时失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不要害怕，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温柔任由顾菀失态的抓住自己的手，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你有天也会走的。”

“你们都会走的。”

“但是不要紧。”

“我会在。”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在这里等你们。”

“一直一直等你们。”

那天晚上，顾菀已经记不清两人说了哪些话，只记得又哭又笑，向来理智的脑子一团乱，但是心里却感觉到很安定。这份安定，只维持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你到底还是把他赶走了！”

顾菀刚关上门，便感觉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说。她吓得一回头，却撞到一个熟悉的怀里。庞祈玉离她离得太近了，近到似乎可以吻上她。月光很亮，透过窗棱上的薄纸照进来，只显得他清俊的脸上一片肃杀，似乎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一样。“我还当你明天才来呢。”

顾菀看清是庞祈玉，一颗心蓦的落地，整个人也放松了起来。她笑着抬起手，语气轻佻的去摸庞祈玉的脸，“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啊？”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男人也是这样。“你放尊重点。”

就在她的手即将落到庞祈玉脸上的那一瞬间，庞祈玉抓住了她的手甩开，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她，“你做这些就是为了把我逼出来？”

“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顾菀心中有些遗憾，但面上却半点儿都不露出来。“那你为什么？”

庞祈玉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被这番话激怒。“当然是为了有利可图啊。”

顾菀笑眯眯的说道，语气冷了下来。她靠在门上，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就兴你们那我这里做消遣，就不允许我们两个钱使使。”

“你，你明知道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庞祈玉下意识的反驳，但等回过神来时，表情却极为尴尬。他不是能说出这种煽情话的人。但话既然张口，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们是真心的！”

“真心什么？”

顾菀走上前去，一步一步的将庞祈玉逼到了墙角，然后才饶有兴致的反问。“真心把你们当家人的！”

庞祈玉硬邦邦的扔出这句话，转过头去，不敢看顾菀，“所以你不该比他走。”

“哈哈哈。”

顾菀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庞祈玉惊讶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真心值几个钱？”

顾菀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我不缺真心，我缺钱，和权。”

庞祈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所以别一厢情愿的说什么家人，我又不缺爹娘老子，也不缺兄弟姐妹，何必认你们这些半道出来的野亲戚？”

顾菀的手，在他胸口慢慢的变为挠，“我收留你们，不过是有利可图，以及……”“你滋味不错。”

庞祈玉愣了半天，蓦然回首，脸又羞又怒，红了大半，猛然伸手想要推开顾菀，却不料被顾菀直接按住了手臂，然后整个人轱辘滚到了他怀里。“你真舍得推开我？”

顾菀整个人趴在他怀里，身子贴的身子，那么热，又那么软？庞祈玉只觉得整个人，又冷又热，心里厌恶的紧，却又像是被下了紧箍咒一样，动弹不得。“我想你，我可想你了。”

顾菀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好哥哥，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