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知县面色一变。 他沉下脸,望向西门庆。 西门庆在阳谷为恶十多年,县里过去也有受害者越级上告到东平府,只西门庆在上头也有人,上告者或死于非命,或被迫避走他乡。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告了。 可王霖却不是普通人。 他如今是东平府乃至整个山东境内的知名人物,打虎英雄的名头摆在那,加上他又颇有家资,若铁了心在东平府上下经营,啥事办不成? 西门庆能买通的人,王霖也一样能。 阳谷知县顿觉得王霖这事不可小觑。 一旦西门庆被揪出来,他这个县尊肯定也要受牵连。 时下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西门庆认栽,赔罪道歉且足额赔偿王霖的损失。 另外一条便是杀王霖,一了百了。 但打虎英雄是这么好杀的么? 此地人多嘴杂,一旦传扬出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 阳谷知县霍然起身,正要唤住王霖,再劝西门庆赔些财物当个和事佬,见那西门庆面露凶色,袍袖一甩,手腕一翻,手持一把锋利匕首就蹿了过去,直刺向缓缓走去的王霖后背! 西门庆这一刺真是又快又猛又突然,谁都没料到他竟真敢真动手,有些宾客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然而王霖却轻飘飘一个转身就避过去,还故作惊慌道:“西门庆,你好大胆,竟敢当众行凶!”
西门庆也不作声,收住扑空的身形,复又持刀刺向王霖咽喉。 王霖慌慌张张往后直退,险之又险再次避过。 西门庆麾下的打手此时已将武松团团包围、纠缠上,急切间武松一时也脱不了身,西门庆见状下手更加凶狠,手中匕首疯狂接连刺去。 场上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西门庆持刀将王霖逼迫得四处逃窜,王霖一边躲避,一边还高喊“大宋王法何在”。 谁都没注意到,王霖竟退到了阳谷知县等人那边。 见西门庆狠狠一刀刺过来,王霖嘴角掠过一抹冷漠。 他身形往后一闪,脚下轻轻一勾,正要躲避开去的阳谷知县就一个踉跄,撞上了西门庆的刀口。 匕首直入阳谷知县的胸腹间! 鲜血崩流,溅了西门庆一脸一身。 而这时,阳谷知县才仰面发出凄厉惨叫,直挺挺倒了下去。 王霖陡然放声大叫:“诸位,西门庆竟当众刺杀县尊老爷,若再不拿下他,官府追究下来,我辈都逃不了干系!”
事发突兀,阳谷知县以下县衙诸人均目瞪口呆,楞在当场,一时也无人上前救治知县老爷。 西门庆浑身血迹,又瞥见知县倒地,知道自己怕是中了王霖的圈套,闯下大祸,立即生出退意。 他转身就逃。 “想逃?”
王霖早有准备,跃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而不等西门庆醒过神来,上前兜头就是两三记重拳,直接将这厮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为何设计陷害某家?”
西门庆奋力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因为你该死!”
王霖骑在西门庆身上,一拳重重捶在西门庆头上,将这厮活活打晕过去。 尔后回头大喝道:“还不赶紧上前,将这刺杀县尊老爷的凶手拿下?真要让他逃了,我看尔等如何向上官交代!”
跟随阳谷知县赴宴来的县里捕快班头这才醒悟,一哄而来,将昏迷过去的西门庆死死捆缚起来,而那群已被武松相继干翻的打手,自然也一个都跑不了。 王霖这才冲到阳谷知县身前,这位遭了无妄之灾的县尊老爷已倒在血泊中,王霖疾呼道:“速去请大夫!”
说话间,趁人不注意,王霖悄然拔出阳谷知县身上的匕首扔在地上,县尊老爷顿又血涌如注。 …… 阳谷知县竟被救醒。 虽然失血过多,却并未伤及要害,不能不说命还蛮大。 王霖大为失望。 这贪官死不了,西门庆就不一定会死。 王霖深知打虎不死必遭其害的道理,他苦心谋划设计了这一场,怎可能半路收手。 县衙内宅。 躺在床上虚弱之极的阳谷知县听闻王霖前来探视,心下恼火。本不欲见,因为他很清楚西门庆这一刀本是刺王霖的。 刺伤自己,纯属意外。 可管家却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就挥挥手同意让王霖进来。 王霖笑吟吟手提一个箱子走近,就搁在阳谷知县床前。 他也不废话,直接俯身打开箱子,里面明晃晃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阳谷知县眸光透亮,精神头立即暴涨了几分。 他勉强一笑道:“小官人这是作何?”
王霖道:“县尊此番被西门庆那恶贼行刺,毕竟因小生设宴而起,让县尊受此大难,小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些许薄礼,还请县尊莫要嫌弃。”
纵在重伤之中,这贪婪的阳谷知县依旧眉开眼笑道:“小官人客气,客气了!”
王霖望向伺候在旁的几个婢女家仆。 阳谷知县迟疑一下,道:“尔等先退下,我与小官人说事。”
待室内无人,王霖这才笑道:“不知县尊老爷准备如何处置那西门庆?”
“自当依律论处。”
“那县尊老爷可就白挨这一刀了……” 阳谷知县心里冷笑,白挨一刀? 开玩笑的,这回不把那西门庆狠狠敲出屎来,我都不是县尊老爷。 王霖又道:“县尊,西门庆这贼人在阳谷可谓民怨沸腾,此番又当众刺杀县尊,更犯下不可饶恕重罪!加上此贼私通梁山贼寇,一旦事发,小生担心要牵连老爷啊。”
阳谷知县愕然,皱眉摇头道:“西门庆是何等人,本县自是知晓,他欺男霸女之事确没少做,但至于说与那梁山贼人来往,就是莫须有的栽赃了。”
王霖轻道:“县尊老爷可知众说纷纭、众口铄金、弄假成真?”
“据说这消息已经传遍了阳谷,我想很快就能传到东平府去。人人都说西门庆为梁山内应,先行刺杀县尊,随后引梁山贼寇将攻打阳谷,劫掠全县。”
“西门庆若死,一切皆休。否则,难免坊间随后会传出些县尊也勾结梁山贼人的流言蜚语来。”
阳谷知县倒抽口凉气,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良久,阳谷知县才默道:“本县算看清楚了,这一切怕都是你王霖预谋炮制出来,摆明了要害西门庆……你们莫非有仇?”
王霖摇头:“无冤无仇。”
“那你到底要如何?”
“西门庆勾结梁山贼人,为祸乡里,杀人无数,罪该万死!西门庆刺杀县尊之后,有伙梁山贼人混入阳谷,营救西门庆不成,反将西门家劫掠一空……” 阳谷知县嘴一抽:“你……不但要害西门庆的性命,还贪图他的家资,真好歹毒!”
“本县岂能纵容你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休想!”
你还有脸说这个……王霖撇嘴,淡道:“不义之财,人人可取!祸国殃民之贼,人人可起而诛之!”
“西门庆家资浮财,可分为三份。小生取其二,县尊取其一,小生所得这两份中多半要散给阳谷百姓,县尊这些却是白捡。”
阳谷知县顿瞪大了眼,啥?你取其二,本官取其一? “若无小生配合,县尊大人抄家所得只能悉数充公,取一文银子就是贪赃枉法!小生绝不会坐视旁观!”
阳谷知县咬牙道:“你敢威胁本县?”
王霖淡笑:“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谈何威胁。灭一个西门庆为民除害,县尊得财物又获官声,怎么看怎么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