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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小幸,怡然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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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时,给我养伤的地方?”

雁骓应了一声,道:“让我下来。”

在高翔宇背上伏了许久,她也恢复了些力气。带着他找准方位,教了他开门之法,这点积攒的力气,也只够她自己走了半程石阶。高翔宇眼看她又倚上石壁,急忙伸手揽过,讶异于她的虚弱。直到把她扶上床榻,摘了头盔,取下头巾来,才接触到她的皮肤,热度不同寻常。看来医官所说“预防发热”的法子已经没用处了。后来医官又说,如果已经发热了……是怎么说的来着?当时只是听,记得头头是道。真的接触到了,仍和想象的不同。他心里一急,记忆乱糟糟地串联着,少不了一番手忙脚乱。想起她伤口在左腰,是要先处理伤处,还是先退热?他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几百圈,却一点措施也没来得及做。倒是雁骓比他还镇定些,微微合着眼养神。只不知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很快就陷入了周公之境。高翔宇这才真正开始了“照顾”。他想起医官所说的那一堆话里,最容易做的,就是用布巾蘸上温水,擦擦她的耳后,额头,方便她将热气散出去。可是水呢?哦,对,这里有个杆子,插在这边……把存的半桶水倒进去……这样压几下……成了。雁骓因伤虚弱,睡得实在太熟。他这边不是碰了桌子就是撞了石壁,也没能将她唤醒。待打满了水缸,在锅中慢慢倒了一大锅水,他又有些疑虑。只凭灶下这些柴和炭,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么多水烧开。可他此时竟没想过少放些水的可能,只对着这满锅的冷水发愁。在钻进死胡同的思路中,他还鼓励着自己:想来世上之事,不做又怎知可能不可能?譬如这水,是拿来用的,又不是喝的,只烧得温温的就够了。嗯,就是这个主意。//雁骓从噩梦之中猛然睁开双眼。手脚困顿,动弹不得,触目处尽是一片黑暗。不,也不是纯黑。远处有一星灯光,照亮眼前这团黑暗的浓雾。雾气湿漉漉的,散布在眼下能触及的所有地方,让她看不出远近的距离,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处境。眨眨眼睛,顿时觉得自己处于绝望的深渊之底。这是哪里?我究竟怎么了?身边,有另一人的呼吸声,更让她觉得悚然。她心底颤栗,全身绷紧,缓缓地移动着眼珠,余光瞟到身边……似乎是个男子……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却被浓厚的雾气遮挡着视线。这人是谁?视线越是不清,心中越是惶急。她搞不清旁边那人是敌是友,想要尽量压制自己的气息,多观察一下,却猛然吸入一口水雾,呛到喉咙,重重咳出声来。身子在有限的幅度之中微微弹跳,牵动腰间伤处,一阵痛,一阵麻,脱不开那紧贴身子的束缚。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好自弃地合上双眼。那趴在榻边的儿郎被她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直身子,在水雾缭绕之中看不清周围,也露出迷茫的神色。目光落在榻上的人身上,才伸手去抱了抱她,喊了一声:“雁骓!”

雁骓一愣。随着这一声呼唤,魂魄才忽然归了位似的,回忆大股大股灌入心头。连日战斗,最终关头,生死一线之间,是高翔宇出现在面前,护着她来到这适宜养伤的地下石室中来。现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只是,身上甲胄沉重,似是将她困在一片玄铁所制的牢笼之中,连抬一抬手都极困难。脑后枕头好低,脖子扭得极难过,却没有力气翻过身来。刚才乍然惊醒之时,她还以为是落入敌手,被铁索加身捆牢了,着实心生畏惧。此时忽然想明白了,只觉得好笑。“高翔宇……“你怎么不给我卸甲?”

这浓郁的水雾又是哪来的?就连他近在咫尺的面孔都看不清。怕不是他想要烧水却不会控火,将水都烧成了雾气,就这么浪费掉了?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不知发了什么疯,决心不假手于人,亲自来照顾她,却什么也不会做。她完全能想象到,昨晚在她入睡之后,他是如何的着急,如何的手忙脚乱,满屋子折腾,如何的为难,最后又是如何的精疲力尽,趴在榻边睡了。一面想着,一面笑得全身轻颤。或许是歪打正着。多亏了他造出这一屋子的水雾,控制了她的体温,使发热的症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喉嗓之间的干涸热辣也被悄无声息地抚平。高翔宇自然知道纰漏。被她笑了这一阵,越发觉得自己尊严扫地。脸上微微一红,伸手去解她缚甲绳,口中嗔道:“别动,不然解不开了。”

雁骓转头望着一脸尴尬的高翔宇,想要对他抱歉,却依然笑得停不下来。太好笑了。怎么会这么好笑?这些事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怎么一经想起,就这么开心?大概还是因为,能顺利活下来了吧。//及至铁甲移开,雁骓才得以抬手,抚了抚仰得酸痛的后颈。“灶上可还有水?”

高翔宇猛然被提醒了这句,一脸懊恼。揭开锅盖,看那一大锅水所剩不多,也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在锅烧干之前,炭火先没了余力,才留了这些能喝的温水来。雁骓本待坐起身,刚勉强支肘抬腰,就感到自己腰伤迸裂之处又软又麻,吃不上力去。草草挣扎一阵,终是认命地躺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高翔宇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奇异的感受,就像在哪搭错了一根弦,不受控制地想到往昔听过的侠义故事来。那些故事挺老套的,里面总有这节。一人身负重伤,另一人拿了水来……不行。这可不是故事里的女侠,这是雁骓嘛。故事里的女侠恼了,无非是装装样子,雁骓若是恼了……不行,不行。但他……还是……实在想试试。胸口像撒了一袋子琉璃珠子,乱纷纷地滚着,痒得抑制不了。神使鬼差地,就把水碗凑在嘴边,含了一口温水,俯身噙上雁骓嘴唇。湿润的唇瓣相挨得一下,不等他用舌尖去撬,雁骓便顺从地打开齿关,由着那水一路浸润下去。高翔宇一击得手,心里甜滋滋之外,还有些发虚。……他想再来一下。他眼望雁骓瞥见他憋着坏主意的眼神,少见地示了弱,全当没这事似的,将眼皮垂了下去。好时机,嘿嘿。再凑上来哺了一次水,她依然毫无抗拒地接了。虽不见气恼,面上却依然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想法来。一向坚毅的女子,忽然这样虚弱,确实很惹人疼惜。这样的情形,忽然就引动了心中深埋多年的大男子气。仅仅看了看她的神情,他心中的小鹿就又开始左冲右突,就连身子也涌上一阵热意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天性里还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他可没有忘记,两人已经说好了要了断的。那么他俩现在应该是陌路人咯?做了这么冒犯的举动,也不确定雁骓此时如何看他。是为重逢而欣喜,还是为无奈的依赖而懊丧?这么一想,怪不好意思的。伸手将她扶了扶,让她倚坐而起,规规矩矩把水碗递到她手里。面上一红,正要找个借口离远些,却见雁骓捧着水碗,抬眼看他,眼里有些笑意。“玩儿够了?”

高翔宇背上一凉,打了个寒颤:“这个……”眼看她拿出药来悠悠然入口,用碗中温水送服了,递过空碗。他愣怔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只见她眼睛一弯,慢慢道来:“堂堂储君之尊,多看些正经书,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哦。”

回答得无比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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