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这两个人,一个装睡装的心不在焉;一个陪护陪的惶惶不安。整整一夜,晏清竟然都没有发现,陆深深是在装睡。而陆深深,也满脑子都是刚才晏清与贺尧年之间的对话。一时之间,好像有无数错综复杂的记忆,汹涌澎湃的侵袭着陆深深的大脑!可是,当她努力想要回忆的时候,又好像只有怵目惊心的六个字:她是杀人凶手!其实,这一夜,不好过的,又何止陆深深和晏清。贺尧年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脑海中全是梁辞暮被打死的那一瞬间,和陆深深身后那些惊心动魄的伤疤,不断交替重现的景象!贺尧年太知道,一个卧底要做出多大牺牲,才能活着完成任务!因为,江篱的亲哥哥,就是在做卧底的过程中,被犯罪集团识破,最后,被处以极刑的!江篱接回他哥的时候,没有尸身,只有骨灰!一个训练有素的男警尚且如此,更何况,陆深深当年,应该还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预备警员而已!贺尧年没有办法再想下去了!他内心的矛盾和纠结,就要将他折磨疯了!周遭的幽暗,让贺尧年的内心也愈发晦暗不明!之前,贺尧年有多么的笃信那些念头,现下,便有多么的讶然于他得知的真相!贺尧年不是不知道,晏清对他的指责,都是对的!可正是因为他知道,才更想捉住那个杀了梁辞暮的凶手!原来,趋利避害,他也逃不掉!但事实证明,他错了!错的彻头彻尾!错的积恨难返!现在,事已至此,他要怎么回头?贺尧年永远都忘不掉,陆深深举枪打死梁辞暮的事实,那是铸建在他心头的一座壁垒!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陆深深的无辜和无奈,那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榫卯。从前,嵌入这枚卯榫,他的壁垒便坚如磐石!现在,这枚卯榫被晏清给抽掉了!贺尧年内心的壁垒,变得摇摇欲坠!一但这座壁垒骤然坍塌,势必会压的贺尧年喘不过气来,也会让他的心不堪重负,身死俱亡!复杂的情绪,纠结的心念,都抵不过一句锥心的质问:难道,暮暮就这么白死了?……陆深深是在晏清买完早餐回来,才装作刚刚醒过来的。她努力不让晏清察觉出异样,不仅是为了晏清,也是为了陆爸爸。陆深深不喜欢欺骗,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抱怨?错是她犯得,人是她杀得,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在为她的错误买单!陆深深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努力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头还疼吗?”
晏清放下手中的热乎的早餐,关切的询问着陆深深的情况。“不疼了,就是有点晕……”“晕?怎么会晕呢?不行,我得带你去做检查!”
“哎呀,我没事,可能是床不舒服,睡得不好吧!老晏,我饿了,你有没有买我爱吃的油炸糕?”
“小祖宗,这里是医院,哪来的油炸糕!等你好了,我回去给你做!”
陆深深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她刚一低头,就看到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这是……晏清的!陆深深低头吃着早饭,心里面却在快速盘算着,要怎么跟晏清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这个皮蛋瘦肉粥挺好喝的!呵呵……”“嗯,喜欢我回去做给你吃。”
这尴尬的对话,让陆深深味同嚼蜡。好在,不用等她绞尽脑汁去想说辞,晏清就先开口了。“深深,昨晚……你怎么会跟贺尧年在一起?”
“我不是去找他辞职吗,他不同意,我越想越不服气,就想跟他说明白!谁知道……”“他又对你动手了?”
“没有!是我……先动手的!”
“那他还手了?”
“也没有!是我把他给打了!”
“那你的衣服……”“哎!这丢人的事要我怎么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接下来,陆深深和晏清,又陷入到一阵相顾无言的尴尬之中。不过,这一次,他们两个人是因为同一件事才沉默的!“深深,我决定不去巴黎了!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怕忽然换了地方,对你的病情会有影响。”
晏清的话,让陆深深陡然有种想要长舒一口气的感觉!因为,她刚才就在想,要怎么跟晏清开口,说她不能陪他去巴黎参加学术研讨会了。“我不去,但你可以去呀!大不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每天都想向你报备总可以了吧?”
“傻不傻,隔着千山万水,不管你怎么报备,都不如看着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更安心!”
只一瞬间,陆深深的眼眶忽然就就红了!晏清对她越好,她脑海中就越是挥之不去,那个让贺尧年也这般珍而重之的女人,就死在她的手中。“傻丫头,怎么还哭了?这么感动,那就嫁给我吧!”
“你当我傻呀!感动就要嫁人?那我看周杰伦演唱会还感动呢,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你怎么不让我嫁给他呀!”
陆深深吸着鼻子,闷声怼了晏清一句。晏清哭笑不得,他真心庆幸,庆幸陆深深可以从安以桐的身份彻底抽离出来!庆幸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个开开心心的陆深深!“小丫头,我差点就忘了,你昨天为什么挂我电话?还玩消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就这样,你还让我放心去巴黎,我还没走呢,你都……”“我没有呀!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陆深深面对晏清的质问,一脸无辜的端着皮蛋瘦肉粥喝了一大口。“就是昨天晚上!”
“我真的没有……”陆深深一边说,一边快速翻找出手机,按了两下后,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原来,昨天陆深深把手机揣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静音键。所以,晏清打电话她也没有听到,直到手机被晏清给打没电自动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