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私队队队长从业十余年,在他职业生涯的前四年深受陆地上的凶神困扰,各路凶神在被捕的时候都会释放出自己最强悍的技能,或裂变意识或精神入侵,缉私队的工作开展起来十分困难,直到后来布氏鲸信用金库意识到陆地走私团伙中间的凶神们已经对扫把藻的垄断产生极大的威胁之后,才斥巨资引入屏蔽器,抓捕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凶神才变得简单许多。 屏蔽器投入使用后的长达七年里,像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没有一次失手,可是眼前这个不过九岁的小孩却在五分钟之内就击破了屏蔽器的壁垒——这令整个缉私队感到极度不安,每个成员都仿佛看见自己又回到那个被凶神们虐的要死的时代。 张明明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突破了一个时代的壁垒,他的行为证实了凶神群体正在进化,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张明明这次打破了屏蔽器之后再没人把屏蔽器用在抓捕凶神的行动上——这自然是后话。眼下张明明还从自己被困在屏蔽器制造出的幻象里难以自拔,正伏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自己的脑袋,死在烈日下的父亲,被娘家绑回家的母亲,活活气死的爷爷和卖友求荣的马来熊一个个都回到了自己脑海里。 此时缉私队中间正在激烈的交换着眼神,缉私队队长处变不惊,道:“想起来放在哪了?”
“把我的手解开。”
张明明敏锐的捕捉到缉私队队长语气中那一丝缥缈的失落,瞬间明白他在其他两人嘴里没有撬出来一丝有用的信息,这说明自己有谈判的筹码了。 队长冷笑看着张明明,一言不发。 张明明也一脸平静的看着缉私队队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两人僵持足足三分钟,一群人虽然置身水下,但是水面上的俱乐部突然热闹起来,这份喧哗水下不能说一点听不见——这喧闹意味着伍福的妻子已经来了。 不管是真是假,缉私队的目标是《不准许任何一个扫把藻的菌落失去布氏鲸的控制》,所以张明明既然说了这句话,就必定要从他嘴里再抠出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队长解了张明明手上的耳机线结,手上勒出深深紫色血痕的张明明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我身上的皮随时可以换,上次在狗宅跟你们短兵相接的时候,我把剩下的那点扫把藻塞在自己的皮下,带了出来,本来以为你们当场就会发现,没想到竟然跟你们走了一路都没人发现。”
张明明说。 队长过来伸出大手钳住张明明的下巴,用力之大几乎把张明明稚嫩的下颌骨捏碎,恶狠狠道:“张明明,你在指望这点能耐帮自己逃跑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抓到我的时候搜查过我的全身......”张明明狡辩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可是你们在一个小孩身上套用搜查走私犯的流程,容易灯下黑啊。”
张明明从被捏变形的嘴里憋出来一句嘲讽。 队长的大手松开,若有所思——这小魔王古灵精怪,但说到底毕竟只是个小孩,走私犯们通常会把禁物吞到肚子里,但是人类小孩藏东西的逻辑,一般都在床底下,枕头底下,再不济就是塞在帽子里,裤兜里,可是经过检查他身上确实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如果不在身上,也不在身体里边——那就在身体里边和外边的夹层里。 一副人体解剖图像生动的出现在队长的大脑里,从解剖结构上来看,眼前这个小魔王身上确实有一个在里边塞东西确实不会被人怀疑的袋子——不是袋鼠那样的。 “你真恶心。”
队长说。 “保命嘛。”
张明明说,“我把扫把藻带到这里之后就藏在何冰的房间里了,你懂吧,他的房间不会被你们怀疑。”
队长吩咐四个手下在这里看守着闫先生和文鸟,另一边亲自带着张明明上到水面上俱乐部里寻找张明明嘴里那些被藏起来的扫把藻。 “十分钟之后我们没有回来就杀了他们两个。”
临走前队长吩咐道,说罢带着张明明往沿着楼梯上去。 两人走的这道楼梯虽然在水下,但是主体是一道全封闭的玻璃管道,黎老板建造本来就用作水下观光,这管道在水下四通八达,小和尚加入公会时就是通过这些管道的岔路去了海螺塔里,黎老板安排人每周两次擦拭管道,所以透光性极佳,此时水下的两人抬头就能看见水上发生的事情。 水面上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是为了迎接伍福的夫人,整个水面被打的灯火通明。 若说伍福是个爱好排场的角色,那他跟自己的夫人比起来就朴素的像是一碗清汤面了。 黎老板在处理掉缉私队和伍福之间的矛盾之后,只当这个大麻烦已经离了自己的俱乐部,便专心致志的准备起欢迎伍福夫人的事,他和伍福夫妻两人不算熟悉,却在跟夫妻二人建立社交关系之前就把他们的习惯爱好打听的一清二楚,伍福来俱乐部参加海洋运动会开幕的时候黎重就准备了欢迎夫妻两人的规格,只是这位太太因为一点私事没有跟着伍福一起过来,今天才迟迟登场。 黎重把俱乐部门前横铺了十七米的红色地毯,又在地毯两侧打上漂亮的灯光,在场的变形兽们听说伍福的太太要来,纷纷侯在地毯旁边等着一睹芳容,一来伍福妻子的美貌盛名在外,二来她的毒辣手腕比美貌更甚——换句话说没人敢不出来迎接。 一众人在地毯两边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连伍福也站在地毯尽头等的开始犯困的时候,冷不丁一阵轰鸣声传来,似乎是一辆大马力汽车的嘶鸣。 果然道路尽头缓缓开过来一辆红色的越野车,高高的车架和厚实的车身让它看起来像是一辆所向披靡的坦克,血红色的车身在灯光下看起来亮眼至极,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烫伤。 有这么一辆气派的车,它的主人却没有坐在车上像个普通的大人物一样半开着窗户向两边的芸芸众生挥手,而是选择了更奇怪的一种出场方式——缓慢行驶的车头前边跪着两个壮汉,这两人穿着极为讲究的西装,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发现这西装价值不菲,可是穿着它们的两人却像是两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爬行着。 两人爬行的十分稳当,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安安稳稳的坐在西装男背上,身上穿着一件正红色的红裙,厚重修长的裙摆拖在地毯上,把火红的地毯映的像是风吹雨淋的脱色红砖。 这妇人神态自若,大气的脸上带着一股希腊雕像般的雍容态度,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盘成华贵的发髻。 地毯两边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变形兽们面对这妇人的脸竟然变得大气不敢喘,一个个安静的像小猫,低着头只敢在眼角轻轻扫过这妇人的美貌。 伍福肩膀上的红尾鸢热情的朝女主人飞过来,伍福也跟过来搀扶着自己的夫人从两个西装男背上下来,西装男卸下妇人,自行停在地毯的一头,黎重带着一班经理迎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吻手礼。 “听说夫人在昆仑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代表华北的同僚向夫人道贺。”
黎重不卑不亢的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祝福。 “黎老板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这妇人对黎重的恭维十分受用,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 笑罢,一边挽着黎重,一边挽着伍福进了俱乐部。 张明明和缉私队队长躲在水下管道的一处,队长把张明明的嘴里捆上根绳子,张明明忖道:在这喊了也不见得自己的喊声能盖住这些阵仗。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队长跟自己手下说了十分钟才会回去,那便能拖他多久就拖多久,若是能让伍福把这队长绑了,届时就算超过十分钟也能回去跟缉私队谈判。 这么想着张明明顺从的跟着队长拐到另一条走廊里,何冰的房间在走廊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