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宋律师的运气还真的不错,居然能直接翻开夹在两张空白页的扉页。方唐两位警官就没有他那么好运,也没有耐心,看到日记内容的时候,他们就以为抓到关键证据。扉页上写着两行字:《后山上盛开的兰花》,作者:六月的霜。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宋律师看着唐警官与方警官,眼睛里爬满了愤怒。宋律师:“这样的水平,你们是怎么从警校毕业的?难道现在的学校都只能培养出你们这样的废物了吗?”
唐警官咬牙切齿,但是没有说话,坐了下去,看着我,摆出吃人的表情来。班主任与年级组长先后坐下,笑呵呵地看着我,扫了所有的阴霾与疲倦,这是他们近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喜笑颜开。方警官合上笔记本,递给我。方警官:“喜欢写,那就继续写。不得不说写的很真实,让我误以为那就是真的了。”
我:“我语文不怎么样。”
方警官没理会我的埋汰,转头看向宋律师。方警官:“宋大律师,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警校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先管好你自己,省去所有的恭维,你去听听自己的名声,是望重还是狼藉,小孩都知道。”
宋律师盯着方警官,眼神闪烁,看来是知道自己名声是什么样的,不愿意承认罢了。宋律师:“看来我是应该与你们局长多聚聚了。”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有关系,能断掉方警官的前程,让她好自为之。窗外的雨,还没停,雨声中,飘来狗叫声。我:“狗咬狗……”方警官与宋律师同时转过头来,唐警官也怒目而来。唐警官:“什么?”
方警官:“你说什么?”
宋律师:“你在说什么?”
他们三人面色都很不好。就在此时,陈副校长去而复返,站在门口。陈副校长:“够了,今天的闹剧是时候结束了。你们三个,不管你们什么来头,想要再调查他,就得有立案单,搜查就得有搜查令,审讯也必须符合法律程序,否则我就把今天的音视频尽数向省里最高法院提交,对你们三位提起诉讼!”
宋律师,方唐两位警官看着陈副校长,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陈副校长看着他们三人,眼神变得不善起来。陈副校长:“还不走,是等我召集全校欢送你们,告诉他们你们三个的丰功伟绩?”
唐警官:“副校长你……”陈副校长:“滚!”
他们灰溜溜地收拾着资料电脑,从后门离开。沉陈副校长:“唐警官,我会把他的医疗费用单寄到警局,到时候记得结清。”
“艹!”
唐警官骂娘的声音回荡在教学楼里。陈副校长沉着脸走来,看一眼两位老师。陈副校长:“你们就没有一些想说的?”
班主任:“说什么?”
年级组长也是一脸懵。陈副校长无奈摇了摇头:“你们两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件事我跟一段时间……你们走吧,我有点事想跟他聊聊。”
年级组长与班主任对视一眼,一起离开了会议室。陈副校长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伸手接了几滴春雨。我起身走到窗边,与他一起趴在窗栏上,望着雨水冲刷着万物。陈副校长:“家里的事,怎么不说?”
我耸耸肩,伸手接着雨水,雨水垂落,触感冰凉,深入灵魂,浇灭烈火。陈副校长忽然的态度转变,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事。我:“怎么说,说苍天不公吗?我家人都挺怕冷的,或许以后就不怕冷了。”
陈副校长:“毛病,我请你吃饭,去么?我陪你喝几杯。”
我摇了摇头。我:“小家伙貌似被打了,刚才在惨叫,我得去看看……”学校里,关于我一直在照顾流浪狗的事情,人尽皆知,陈副校长也不例外。陈副校长扯了扯嘴:“所以刚才的狗咬狗不是说他们?”
我没有回答。我离开会议室,临走捡起被打掉的牙齿。雨,冷冷地浇在我身上,浇透校服,淋在后背上,那刻骨的疼痛上。火,熊熊地燃在土地上,烧毁草木,染红黑与白,映照着交界的灰。小家伙冒着雨,跑了过来,蹭着我的裤脚,看来欧阳同学的暴行被华浮生与木锦阻止了。小家伙很开心,不断叫唤着,嘴里还叼着一只蜗牛,我俯身掏出沾满口水的蜗牛,握在手里。我:“饿了啊!可是我也没吃饭,你自己找点吃的吧,我还有事情去做。”
小家伙很有灵性,耷拉着耳朵消失在垃圾堆。雨,刷刷而落,大得不像是春雨。我迈开步子,向着后山而去……三月,后山的兰花应该还在盛开。生香的兰花,洁白如玉。陈副校长提及了家人,一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浮现模糊的容颜。“爸,妈,我想你们了啊!进我梦里,跟我说说话吧,求你们了,你们走了之后就没来过啊。”
“我好想你们啊,来一次吧!”
“啊,行嘛?啊?”
“呜呜……就一次也行,我梦里没有刀,也没有火。”
雨水,碎在脚下。淌出的泪,混着雨水,滴落下去,踩碎的不知是泪还是雨。风,吹着春雨;雨,梳着众生。初春的风,伴着雨,有些冷。身体在颤抖,里外,不知道是什么在冷。后山上,不止有兰花,还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山洞的洞口朝着天,是一个溶洞,里面长着不少石笋,地势复杂,还生着一些阔叶树。雨水刷刷,灌个不停,阔叶积攒的雨水,汇聚成大水珠,接连不断地打在我与手中的头骨上,滴滴答答,噼里啪啦,像是在说你有罪。我没有罪,没有谁能审判我,这雨也一样。我没有罪,有些人本该早死,如同蜉蝣般。白云苍狗,流云浮生,生之彼彼,不过尔尔。罪,不是这样的,正义不是罪。有些罪恶,本该就用鲜血冲刷。我的双手,这一刻,染满了血。血,染满双手的时候,脚步声传来。“我就知道,人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