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现场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林露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玩味儿地看着邱绢子：“你觉得我不会才艺？”

“你要是有才艺，就上去给我们表演啊，是不是非得大家哄着捧着才肯上去啊？还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啊？”

邱绢子一脸不爽。她刚才唱完一首歌，信心满满地等着大家夸她给她捧场，却没想到大家反应淡淡，转而去追捧林露，这让她心里极不平衡。看林露不顺眼，就想给她添堵。反正……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邱绢子看着林露的眼里，流转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林露敏锐地从邱绢子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气息，再感受那种感觉却消失了。这个邱绢子怪怪的。林露蹙眉，心里提防着这人，反正她也不会跟绢子和睦相处了，索性也不顾及她的面子，说话跟连珠炮似：“刚刚爱华姐说的是自愿上去表演才艺吧？不认识自愿两个字的意思，你真的读过初中吗？”

“你在哪个学校读的书？哪个老师教的你？就你这水平，说出去学校跟老师都不敢认你吧？”

“大家热情邀请我参与集体活动，在你看来就是我的舔狗？你嘴巴那么厉害，怎么不去给农村建设添砖加瓦？你敢吗？”

林露细眉倒竖，娇艳清丽的小脸绷着，因为生气脸颊染上了淡淡粉白，水灵灵的杏眼儿嘲讽的看着邱绢子。小嘴得吧得吧，不说一句脏话却把人损贬了。虽然“舔狗”这个词大家都没听过，但从字面上理解，还是能清楚其表达的意思，这是一个极其形象贬低人的词语。也可能是这个词太形象太有画面感，让大家对邱绢子说的话产生了略微的不适，谁也不想被人认为是“舔狗”。文菁跟李君、段奇却忍不住扑哧一笑。用嘴建设农村的梗是下午林露用来怼邱绢子的，没想到还会再提出来。张爱华几人不知道，好奇地问：“你们笑什么？”

“也没什么。”

文菁忍笑，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跟其他人说了一遍。张爱华也有点想笑，憋住，作为知青的老大姐，想要维持知青间的友好关系，主动站出来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小邱刚来年龄还小，说得话可能不对，大家就多担待多担待。”

她扯了下邱绢子：“小邱，给小林道个歉吧，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能够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以后要同吃同住同工，同一个屋檐下大家是比亲兄妹还亲的人，别因为这些小摩擦小矛盾伤了情分。”

邱绢子被林露一连串的话打得措手不及，等人反应过来，见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劲，就知道自己没让林露丢脸，反而自己的面子还被她踩在脚底下。此时脸上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蠢，见张爱华递台阶，识趣地没嘴硬，顺着台阶就下，就是脸色还是臭臭的，“我看你一直不参与欢迎会的活动，还以为你不屑跟我们打交道，就有点生气，我最讨厌高高在上的人了，所以气过头说错了话。我年龄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是我不对。”

邱绢子是初中毕业，但她上学晚，现在17岁，年龄也就比林露小一岁。邱绢子是这群知青队伍里年龄最小的，在老知青看来还是个小孩，冲动易怒、性子不定所以口不择言，大部分人觉得这是可以理解了。但林露就不是一个受委屈却不吭声的性子。在现代她被家人捧在手心里，背靠林氏集团，谁敢让她受委屈？哪怕穿到这个世界，脱离爸妈的保护，娇小姐也不会让自己憋屈到这种程度！同一个屋檐下大家是比亲兄妹还亲的人？林露心想，要让张爱华失望了，她是不会跟邱绢子和睦相处的。林露不知道邱绢子为什么针对她，但邱绢子的恶意是明晃晃存在的。邱绢子几次三番挑事，针对她、恶心她，用一句不懂事就能掩盖她皮子背后的恶毒心肠？她又不是圣母。林露选择缄默，不说谅解，也不表达其他意思。气氛凝滞了一般。邱绢子脸上表情越发黑沉。林露是什么意思？她都这样低声认错了，还想怎么样？张爱华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林露冷脸的举动，有点不给她面子了。但她自觉得自己素质不错，不跟新知青计较，尤其是在这种知青间发生矛盾和冲突时，更应该发挥她作为老大姐的作用，这样想着，张爱华苦口婆心地对林露道：“林露，你看邱绢子也认错了……”林露不想迁怒别人，但实在是被邱绢子恶心到了，没松口：“她认错了我知道，但没有谁规定认错了就必须接受吧？”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刀没落到自己身上，所以能轻飘飘地要求别人原谅？林露莫名想到这句在现代很流行的话，觉得这话呛别人挺爽的，心情轻松了几分。“呃……”张爱华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虽然没有谁规定，但大家都是知青，以后同吃同住同工……”“爱华姐，你别说了！”

邱绢子拦住张爱华，自觉知青队伍里最有权威和影响力的张爱华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有了底气，看着林露冷笑：“我看你被那些万恶的资本家腐朽了思想，难道你想让我跪下来，给你捶腿捏肩当你的奴婢才肯原谅我？在现在这个社会，你就是个坏分子！我都道歉了，你不接受就是你小气，心眼小，反正要我像旧社会的奴婢一样向你认错，我死也不做。”

邱绢越发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背脊直挺，下巴高扬，露出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却不知道这样的姿态配上她的表情，显得她倨傲小气。一旁高个子的女知青唐鑫有些奇怪，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邱绢子怎么回事啊？明明最先挑事的她，自己不占理，爱华姐都替她递台阶了，怎么还一个劲的拱火？说的话也吓人，坏分子的罪名是能随便说的吗？而且人家林露好像也没说要求人下跪当奴婢的话吧？“你是得了癔症吧？”

林露被邱绢子嚣张跋扈的气焰气笑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悲悯又关切似的，说：“我认识一个叔叔在癔症、精神病这方面有研究，我看你病得挺重的，要不要去看看？”

一瞬间，林露没有了再跟邱绢子说话的欲望了。算了，邱绢子蠢得太离谱，林露觉得自己和她计较掉价。没有人觉得林露说话过分。大家都经历过那个年代，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没有如何证据，把思想腐朽和坏分子的帽子往人头上扣的行为令人厌恶。大家看向邱绢子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开始怀疑邱绢子不会真的有癔症吧？她脑子不会真的有问题吧？邱绢子被周围人的目光一刺，肺都气炸了，口不择言：“你才有癔症！你才脑子有病！你穿得妖妖艳艳，人品不好……”“小邱好了。”

张爱华无语，有些后悔替邱绢子说话了，“什么奴婢什么坏分子是你想多了，以后这种话你别说了。”

邱绢子不服气，她是真的觉得林露是坏分子，长得就像狐媚子，娇滴滴的，哪怕下乡当知青还是一副资本家的做派……“够了——”一声爆喝陡然响起。 不说张爱华几人，就连林露也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