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反应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脸上顿时露出懊悔、焦急的表情。野猪的前腿肉有多少肉？骨头比肉多！好不容易能够买一次便宜肉，却买到了骨头肉，这要是拎回魏家，她怎么面对婆婆跟一家子人？小姑子怎么看她？本来买肉这活婆婆想让小姑子来的，但她担心小姑子年轻不会买东西，买到的肉缺斤少两的，就把这活要了过来。结果这事给她办砸了！有林媳妇抖着嘴唇，想开口说不要前腿肉，就见魏肇已经砍好了肉，上了称串上一条细草绳递给她。那速度，那动作，根本没有留给她反悔的时间和机会。旁边收钱的人是大队的记分员，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有林媳妇是新嫁妇，面皮薄，做不到当众反悔说不要，后面的人又催她，她只能咬牙给了钱。拎着那块前腿肉，有林媳妇灰溜溜地走了。等她走后，队伍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看不出魏肇这小子心眼这么小啊。”

“谁说不说呢哈哈哈，不过也不怪魏肇，谁也不愿意别人欺负自己对象不是？”

“啧啧，哪怕有了对象，魏肇这性子还是一样冷硬，这么不给有林媳妇面子……”“有啥面子好给的？我倒觉得有林得管管他那媳妇，那小嘴太能叭叭，屁大点事都跟别人说……”“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说个事，我家那臭小子嘴馋，我就让他去自家自留地里摘几个小番茄吃，被她看到了，就跟别人说我家小孩可能是摘别人地的，她那意思是我家臭小子是偷的？要不是我偶然听到，我都不知道这事！把我给气的！”

“这也太……”“是该管管，不然这嘴迟早要惹出事。”

“可不是嘛。”

有林媳妇没走多远，能听到别人的议论声，她神色恍惚了几下，才记起来，那个戴手表的漂亮女知青是那个男人的对象。魏肇性子冷是出了名的，但他能力出众，人品又过硬，在男性群体中的名气很高，要是被她家男人知道她得罪了魏肇……有林媳妇心里懊恼不已。那些在背后的讨论更是让她脸色都白了，她有心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瞎说的……几次张了张嘴巴，到底没敢说什么，有林媳妇低下头，加快步伐离开晒谷场这个地方。给了教训，魏肇眼神便再没落在有林媳妇身上，继续给下一个人卖肉。现在人对肉的狂热加上魏肇手脚利索，短短一个多小时，就把野猪肉全部卖了出去。魏大福也从镇上回来了。看到现场没有出任何差错，他的心情难得好了不少。案板、砍骨刀这些工具会有人收拾，魏肇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洗干净手又擦了擦身上的汗，就打算离开了。“魏肇，今天辛苦了吧，去我那儿吃饭？你婶子煮好了饭，回去就能吃上热饭。”

魏大福看着忙前忙后帮忙收拾的魏肇，大热天的，让人忙出了一身汗，怎么说他得好好感谢感谢。“不用了大福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魏肇摇头拒绝，心里头念着林露无声跟他说的那句话，他不再多留。离开前像是想起什么，他又扭头跟魏大福说：“大福叔，我分的那些肉得麻烦你先帮我放着，那个女人要是来了找你要别给，她要是不乐意，就让她来找我。”

野猪肉卖出的钱，一部分归公，少部分会补贴给打猎出力的打猎小队队员，毕竟打猎是有生命危险的。野猪肉也是，只要是有付出的人都会分点野猪肉。魏肇一个人就能分二十多斤肉，那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分量。二十斤肉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是在打猎自由的年代，这一整只野猪都有可能是他的。不过现在年代特殊，他对政策也没意见，坦然地接受大队给的肉。因为上午都在忙活分野猪肉的事，魏肇早早就选好了自己要的肉，放在魏大福家。张丽美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那个女人是谁，魏大福心知肚明，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后娘张丽美？“行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说我也不会给她的。”

魏大福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欣慰道：“你那后娘不是个好的，过去几年分的那些肉白白被她拿走，没分一点给你，你就应该清醒了，哪知道就这样混沌了几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不过，现在脑子清醒了也不算晚，你叫我这么多年叔可不是白叫的，她要是敢从我这里抢走你的肉，那我这个大队长也不当了。”

“大福叔，谢谢你。”

魏肇心有所触动。过去几年，队里分给魏肇的肉、分的粮，张丽美全部提前抢了过去，对外扬言说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实则她拿捏着还太弱小的魏晋威胁魏肇。哪怕魏肇能力再强，也不能时刻看顾着魏晋，张丽美就看准这个威胁他，若是他不按照张丽美说的做，魏晋可能会吃不上饭、可能会“摔”到满身伤、可能会被“意外走失”、可能会失足溺死……为了魏晋，对于张丽美拿走本应该是他的肉的举动，魏肇没有吭声。魏大福也不好说什么，哪怕张丽美这人不好，但后娘也是娘，扯了娘就算是家事，他不好管。“说这些干嘛，你要是早点像今天这样清醒，我也能少替你操心一点。”

魏大福眼里含笑，打趣道：“快走吧，人等着呢。”

他今天虽然回来得晚，没看到上午发生了什么，但有人跟他提了几嘴，知道魏肇跟有林媳妇的不对付。他倒没觉得魏肇做这事失了风度啥的。讲啥风度，自己对象不护着，替别人着想？可拉倒吧，农村人可不讲这些，不硬气一点，别人就会当你是软柿子，下次专找你捏，要啥风度？“谢了大福叔，我先走了。”

魏肇大长腿步子迈得大，找林露去了。正午太阳猛烈，林露怕晒，跟着刘小珍到不远处的大榕树下躲着。刘小珍跟买好肉的柳婶回去了，剩下一个人等着魏肇。大榕树长了几十年，枝繁叶茂，榕树叶层层叠叠，阳光穿透层叶稀稀碎碎撒下，落在地上。林露低头看着地上的光点，垂下的眼帘让人看不清楚的神色。白腻精致的脸颊细软的鬓发在白玉般莹润小巧的耳边微微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