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好邱绢子出现的时间,季风当即安排人四处走访调查。林家寄给林露的包裹里装了很多东西,一个女人拿着一个大包裹走在镇上,哪怕邱绢子专挑小路、少人的地方走,但应该会有人看见。在公安四处询问下,果真有人看到过邱绢子的身影,并且指了她离开的方向。有了一丝线索的出现,季风不出半天功夫就把目标地点锁定在一个小村落里。是延阳镇附近的小村,村里有七八十户人口,要是有什么陌生人出现,村民几乎一眼便能辨别出来。怕惊扰到邱绢子让她有机会逃逸,季风等人身着便衣,以找人为借口询问村里人。季风毕竟在镇上工作了一段时间,怕便衣出行也被人认出来,所以他并不打算自己出面,而是派了一个公安,伪装成寻找失踪小妹的哥哥,去那个村里问问。“大婶,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年龄在十八九岁左右,个子不算高,右脸上有颗小痣……”那个伪装成寻找失踪小妹哥哥的公安在村口拦住一个路过的大婶,解释说:“我家妹子失踪了,我们一家人找她都快找疯了,到处都没有找到,大婶有没有看到过我家妹子?”
那位大婶一脸警惕的看着对方,目光来回在他跟他身后那群便衣公安身上扫来扫去。季风坠在几人身后,他微微眯眼,打量着大婶。他是部队培养出的全能兵,专业过硬,审问过最会隐藏的间谍,任何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都休想逃脱他的眼睛。眼前这位大婶嘴唇微抿,眼神里十足的防备与警惕,提着篮子的手不自觉拽紧,很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还有他们刚刚叫住她的时候,大婶第一反应是脚下加快速度离开,似乎很不想跟他们碰上。不对劲……她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难道邱绢子就在她家里?还是说有什么更深一层的东西?各种想法在季风脑海中闪过,他眼里寒光一闪而过,快得没有人察觉到。打头的公安还是一副忧心忡忡、关切妹子的兄长模样,痛心疾首道:“唉,我家妹子说什么要来乡下找她大姑,我们没有同意,她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结果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都怪我们,要是我们陪她去就好了,现在只希望人没有事……”奇怪的是,公安越说,那位大婶表情越紧张,竟直接抛下一句“没有看到!”
就匆匆走了。等人走远了,那位伪装的公安皱眉看向季风:“队长,现在怎么办?”
季风脸上的表情一变,看着那位大婶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村门口上写着“上坳村”的牌子。直觉告诉他,这个上坳村里面肯定有猫儿腻。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离开上坳村,季风第一时间派人去打听上坳村的消息,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得到相关消息。怕时间越拖越久,季风打算亲自找当地人问问。“你知不知道西北方向那个上坳村?”
季风姿态随意的背靠在树干上,一脚撑地,说不出潇洒利落。他面前的人,是魏肇。没错,季风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最佳人选就是魏肇。庆水大队跟季风口中的上坳村在地图上,一个在东,一个靠西北,都所属于延阳镇管辖,虽然两个地方的交集并不算多,但他觉得魏肇应该知道上坳村的一些事情。魏肇漆黑的眼睛落在季风身上,像是在思索说不说,沉吟半响,开口就把季风惊住了。“知道,邱绢子应该藏在上坳村,而你在寻找邱绢子的时候,怀疑上坳村有问题,对吧?”
“你怎么知道?”
季风脸上随意的表情消失。魏肇耸了耸肩,没有说自己猜测的过程,反而抛下另一炸弹,“你听说过每年都有很多妇女无故失踪,或被拐卖吧?有些人可能被拐卖去了那。”
平地惊雷!季风猛地站起,表情凝重,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看着魏肇,“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魏肇说:“这几年上坳村的人越来越不出现,尤其是嫁去上坳村的女人几乎很少跟外界联系,连娘家都很少回。”
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季风敏锐的察觉到了魏肇话里的意思。嫁去上坳村的女人,极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上坳村在干妇女拐卖的事情,被村里的人限制了自由。“你怎么知道的?”
季风没有怀疑魏肇在撒谎骗他,但还是很好奇为什么魏肇会知道这件事。为了更好的抓到邱绢子,他曾派出公安去打探过上坳村的消息,却没有挖到这个方面的事情,显然上坳村在封锁消息。而且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魏肇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魏肇眼神微冷,季风的问话让他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季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魏肇有这么冷漠一面。他从魏肇眼里看到了浓稠的阴暗与寒冰,像是森林里一头凶狠血性的狼。“算了,你不想说那我不问。”
季风微微一笑,没有被魏肇的态度影响,“今天谢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警方需要摸到线索可能需要点时间。”
魏肇“嗯”了一声,“希望你们公安是有能力的。”
季风神色认真,“如果上坳村里真的有人在做拐卖妇女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也请你相信公安的力量。”
“我信你。”
魏肇把草帽重新带上头上,“行了,我得走了,还要干活呢。”
该说的说了,林露还等着他,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季风舌尖抵着上颚,盯着魏肇走远的背影,眼神莫测。有了魏肇透露的信息,结合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季风一层层上报给上级,调来了足量的警力,制定了缜密的计划,在一个夜晚突围了上坳村,让村里的人措手不及。一个七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抵不过季风带来的警力。本来农忙就够累了,大家伙要么躺在床上休息,要是就是坐在院子里纳凉,很少有人外出走动,加上警方的人伪装得当,自然没有人发现村子已经被人围了起来。季风很顺利的实施了行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村里的干部被单独安置在一间房间里,方便季风问话。许是知道事情败露,村里干部对村里拐卖妇女的行为供认不讳,由此掀开了黑暗滋生的一角。早几十年,上坳村比延阳镇其他几个村更加贫困,人穷地穷连生活都是困难,食不果腹的,很少有姑娘愿意嫁过去过穷日子。久而久之,村里的男人很难娶到媳妇,有人动了歪念头,把外省的女人拐骗到村里当媳妇生孩子,被拐的女人不听话就打,打到她怕为止。有了媳妇生了孩子,传宗接代了,村里的人又觉得养家太苦,有了拐骗外省女人成功的例子,他们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则——把拐骗来的女人卖给其他娶不到老婆的人。由此一宗罪恶、黑暗、充满腥臭的赚钱之路打开。村里的人赚了钱,知道拐卖是要吃枪子的事,便越发低调起来,却没有放弃这个赚钱的路,变得更加隐晦、隐蔽。然后用拐卖女人赚来的钱给自己的儿子娶正经媳妇。近二十多年来,嫁到上坳村的女人都被家里的男人限制了自由,不让她们把村里赚钱的法子透露出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人曝光上坳村的黑暗事情。季风厌恶地看着眼前这几个村干部,恨不得抽出枪砰死他们!能够想出这个法子,做出这些事情的,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恶魔!那么被拐骗过来的女人多么无辜、多么可怜!背后又有多少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恶魔!在人间的恶魔!季风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团团怒火,转身离开这个屋子。里面的空气令他觉得窒息。或者说笼罩在整个村子的黑暗让他窒息。他甫一出门,一个女人便冲了过来,扑地跪在季风面前。“谢谢你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是那天在村口遇到的那个大婶。季风认出了人,阻止一旁抽出枪的公安,连忙把人扶了起来,“大婶,你不用这样!赶紧起来!”
对方却怎么也不起来,眼泪直流,哽咽着说:“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她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吃人的狼窝了!季风用了巧劲,这才把人搀扶起来。刚想说话,目光落在了对方手臂上,一时失了言语。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大婶手臂上满是红肿的鞭痕以及烫伤!有新添的,也有日积月累留下的……估计也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女人。那些该死的人!季风咬紧后槽牙,恨得牙痒痒!他忙着处理这件事,却也没有忘记邱绢子。邱绢子是被上坳村的人骗到村里的,上坳村藏得深,才让季风的人找不到她的踪迹,让她逃了几个月。说来邱绢子也是倒霉,当时逃跑时,她身上带着从蒋欣跟唐鑫、张爱华几人偷到的大笔钱完全可以逍遥法外,可惜她趁黑赶路不知不觉走到上坳村,被村民抓了起来,身上的钱被搜刮干净,还打算卖掉她!邱绢子为了活命,说愿意嫁个当地的村民,她家也有钱,每半个月会寄东西过来,到时候愿意上交给村里。因为刚从邱绢子身上搜出大笔钱,上坳村的村民暂且信了她的话。邱绢子嫁了人,日子跟那些被拐骗来的女人一样艰难。为了得到林露家里寄的包裹,她借口说自己证件丢了,村里人有人帮她办了假证,邱绢子才得以连续两次拿走林露的包裹。第一个包裹的东西都被用得差不多了,吃的没有,穿的剪了重新做,林家人专门找来给林露学习的书当柴火烧了。不过第二个包裹冒领走的时间短,里面东西还剩不少。季风拎着剩下的包裹去了趟庆水大队,把包裹还给林露,顺便把捉到邱绢子的事情,告诉了林露以及蒋欣几个知青。至于在哪里捉的,涉及上坳村的事情,季风半点也没有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