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办公室的红漆大门上雕刻着一只猫头鹰的脑袋,两点栩栩如生的眸子如今正对着陈宇。 它们很快闪烁了一下,随着“喀哒”一声,猫头鹰雕像像是识别出了陈宇的身份,大门开启了。 “这算是区别对待呗,为啥到我这儿就不好使?”
康斯坦丁在一旁悻悻地冷嘲热讽。 他刚才摆了半天pose,还挤眉弄眼,猫头鹰雕像完全无动于衷。 “你倒是挺自来熟的,我觉得罗丝老师可没把你当朋友。”
陈宇推门而入。 虽然十年之后,他们的确成为了朋友,还一起成立了“风衣魔旅团”。但现在,萝丝肯定是厌恶康斯坦丁到了极致。 算起来这种发自肺腑的鄙夷应该从康斯坦丁昨晚一进门就偷了萝丝的一颗水晶球开始的。 “哈!你挺自豪呗!万人迷!”
康斯坦丁酸溜溜地说道,“要不你拜这个娘们儿为师得了!她看上去确实是大师!而我是九流的骗子!”
年轻的康斯坦丁真的和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没什么两样,除了认真的时候。 “不,至少我是非常尊敬你的,康斯坦丁。”
陈宇站在门口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屋子说道,“因为你与众不同,我能学到其他人根本不会的东西。”
“你这小子,嘴还挺甜的,我的确……嗯?唔……”康斯坦丁忽然反应过来了,他手托下巴陷入沉思,然后愤怒的抬了下眼皮,“你他妈的这是在夸我?和那个娘们儿一样说我是个骗子?”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我的确是夸奖。”
陈宇看着地毯上那一摊潮湿的污渍慢慢走了过去,嘴上却还在煞有介事的说着,“在我心目中,你不是九流的骗子,你绝对是一流的。还是最疯狂的赌徒,怎么说来着?赌徒的外表,银行家的内心。”
“很好,谢谢你的独家采访报道!或许等我像那些退了休的老首相想要写篇回忆录赚钱时,我一定会用你的!但是绝不会付一分钱!”
康斯坦丁用烟头指着陈宇的后背,“还有,庆幸吧,小子!我还是有信用的,所以,赶紧开始……shit!”
康斯坦丁在陈宇蹲在地毯边缘时也看到了那些还未融化的冰晶和四周湿漉漉的痕迹。 “我发誓我离开前还没有这幅光景!唔……等等!”
康斯坦丁忽然捂住了脑袋,片刻后他瞪大双眼,“妈的!我们都被催眠了!我之所以没有找到你是因为我们俩根本不在一个‘梦’中!而始作俑者就是你的魔法!”
陈宇点了点头。 奥奇贤者,也就是萝丝应该没有中圈套。 真的是这样吗? 但那个冰封的雕像…… 陈宇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你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死魂”。还有“死魂”,这个魔法护卫依旧荡然无存。 它们都是《魔法之书》的本质,第二本书的攻击相当于从内部将其瓦解。 “我猜我们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康斯坦丁咬着烟头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而且我开始怀疑你是否真的是陈宇!”
“彼此彼此。”
陈宇转过身来,“这应该就是《魔法之书》的试炼,想让我做出某种选择……但我们最好别开战,若是踏错一步……” “我他妈还想和地狱远一些!”
康斯坦丁的额头见汗。 一本书能够模仿出如此形象的康斯坦丁吗?一个原始纯粹的能量体可以了解人性吗? 康斯坦丁的体内如今流淌着我的恶魔血,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得已幸免并与我汇合。 我们血脉相连。 真是个不错的冷笑话。 或许走廊内见到的萝丝才是《魔法之书》幻化的傀儡,那冰封雕像中的才是真正的萝丝,她被困住了。 但敌人会为我提出建议?除非那是陷阱。 “坐下来,小子!”
康斯坦丁扔掉烟头,他大踏步的走到唯一留存的书架前,随手将几本书扔到地上,“知道吗?我小时候瘦弱不堪,一群小混混天天都会揍我,还会拿出手术刀划伤我的脸,逼我掏出我可怜的零花钱。我那酒鬼老爹根本不会管,他甚至还会因此再给我添上新伤。”
康斯坦丁将那些扔在地上的书踢到陈宇的面前,然后开始用烟灰画出法阵的图案,同时依旧讲述着他糟糕透顶的童年,“那些小混混的头儿叫肯尼·尼尔森,他还有个妹妹,是个独眼龙。他们围追堵截,我却只能逃跑。那时在利物浦码头的边儿上有一家金属盒工厂,我们都叫它锡罐子,我藏了进去,但我姐姐谢莉尔告了密,肯尼逮到了我。”
康斯坦丁开始绘制第二重圆环,将那些杂乱的书籍环绕其中。 陈宇仔细的盯着,他还不知道康斯坦丁打算做什么。 “我不怪谢莉尔,肯尼有刀,她很怕他,每个人都怕他。肯尼脑子不好使,据说和七岁时母亲因肺结核死去有关,但要我说,他就是个天生的混蛋!他五岁时将他妹妹安妮塔的眼珠用一根针挑了出来!”
康斯坦丁快速的掏出一根烟,将烟丝倒在两个圆环之间,就像在填充火药,“他想要割掉我的耳朵,他揍得我屁滚尿流!我很害怕,怕的要死!然后我说……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比四先令好得多的东西!”
康斯坦丁蹲在地上回了下头,他没有笑,“我说我会让他和他死去的母亲说话。”
陈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可以通灵?”
康斯坦丁却冷哼了一声,继续埋头作业,“你知道的,我只能靠自己。我用粉笔画了一个圆圈儿,我写上了书中记录的那些字母,我坐在里面,我闭上了眼睛,在黑暗寂静的工厂内,我清空了所有的心思,我开始降神。”
康斯坦丁扔掉了无用的烟纸,然后再度点燃一支烟塞进嘴里。 陈宇注意到眼前的圆环外便有着烟灰涂抹的二十六个大写的英文字母,还有“yes”和“no”。 这是降神会的玩意儿,就像笔仙和碟仙那种骗小孩儿的恐怖游戏。 “我呼唤了肯尼妈妈的名字,我装作癫痫倒地,我口吐白沫。”
康斯坦丁用打火机将一本书的书页点着,然后扔进了那一堆书中,“我睁开眼睛,我说出了肯尼的小名,那是只有他妈妈生前叫过的小名。然后,我说,你不该将软垫按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喉咙里咯咯的声音吓到你了,你只是希望那声音停下,但我不能呼吸,我无法呼吸,我的胸膛快要炸裂了,我需要氧气,我需要……” 康斯坦丁的语气很逼真,他像是在模仿小时候的那场降神仪式。 看来是肯尼杀了他的母亲。 陈宇差不多猜到了结局。 康斯坦丁看着那开始熊熊燃烧的大火幸灾乐祸般的笑了起来,“他跑了,肯尼跑了,留下了一串潮湿的脚印。而后,我听到了紧急刹车声。我们都跑出去了,然后看到一道恶心的血痕,肯尼很幸运,他没有被撞飞,但是……” 康斯坦丁回头时的侧脸映衬着火焰的红光,他开心的笑着,“他的双腿被轧成了齑粉,从此,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阴郁的透过窗户看着我们开心的玩耍。再也……没有了欺压。不,他成了被欺压的对象。而没人敢惹我,因为他们认为我是疯子。”
这的确是康斯坦丁能做出来的事。 “你在炫耀你的天赋异禀?”
陈宇问道。 康斯坦丁却自嘲般的摇着头,“不,小子。肯尼母亲的一切都是他的妹妹安妮塔告诉我的,她恨他,比我还要恨他,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可以得到自由的机会,当然,还有一些玩具、漫画书的代价。所以,你瞧?我就是个骗子,谎言是我的武器。你准备好学习这一切了吗?”
陈宇站起身来,十分坚定的点点头,“当然。”
“很好。”
康斯坦丁叼着烟笑了,然后让到一边,通红的火焰狂舞着,“那么……先欺骗自己吧,怀疑和否定才是最坚实的心灵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