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他提起母妃。建元帝眼睛突然亮起来，竟似迟暮古井涌上新泉一般，脸上露出一丝少年人的羞涩，仿佛又回到当年情窦初开之时。当年宠冠后宫的天下第一美女懿贵妃刘凝香的死一直是个不解之谜，多年过去，宫人们谈起这段往事还是讳莫如深，李承昭也只是在老宫人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一斑。只听说是皇宫走火，懿贵妃葬身火海之中，但李承昭怎么都想不明白，凭母妃当年的受宠程度，皇帝一定在其身边安排不少人保护她，以暗卫的身手，没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淹没于火海中。更令人诡异的是，宫中无一人伤亡，唯独不见了懿贵妃，事后，宫人们从寝宫中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体形跟懿贵妃十分相似，皇帝悲恸欲绝，哭得死去活来，还令人严查火灾背后的肇事者，均无果。建元帝也沉浸在当年那场灾祸中，过了许久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昭儿，朕不是看不出天玺的野心，可是大周这三百年的历史上，周边部族叛变有多少次，我们故意削弱一个部落有多少次。可削减了一个准葛尔，又冒出一个瓦挞……大周目前的国力，咳咳咳……怎么还能经得起战争折腾……西瞻能从一个和可贺敦、薛延陀没有多大区别的部落到建立一个统治草原的两百年国家……昭儿，我们无法彻底消灭这些部落叛乱……所以，必须借着瓦挞人的手，替我们收拾这些小部落！只是……朕没有想到，咳咳咳……天玺的野心那么快就暴露……昭儿……朕、朕只想保护你，天玺视你为眼中钉、绊脚石，必集结全力对付你……咳咳咳……昭儿，朕能为你做的便是让瓦挞人认为……咳咳咳……认为我们父子离心，朕越决绝，你越是安全……”靖亲王不让他再说下去，“……父皇，别说了，您的苦心，孩儿都明白。不管您的决定是什么，孩儿都会接受，不管谁在那个位置上，孩儿都会替父皇守护好大周……”建元帝眉头一松，长舒了口气，躺倒在床榻上。瓦挞军帐中，耶律天玺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脸色肃峻，对着地势沙盘，久久不语。这位草原少主虽然不发一言，但帐中几员将领却都恭敬站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越是年纪大、有家族背景的将领越是明白，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主，到底有多么厉害。瓦挞建国后两百年间，只有他才将疆土扩大了，而且是整整扩大了一倍。之前那么多部落臣服瓦挞，却一直是各自为政，只有到了他出任储君，才通过联合、打压、扶持、离间等手段，让各个部落对国家的依赖越来越大，可以说直到现在，各个部落才真正意义上掌握在瓦挞王室的手中。草原乃是物竞天择的地方，有多少狼群，就有多少狼王，他能被那么多狼王心甘情愿地臣服，岂是容易的事？天玺缓缓走出去，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凛冽刺骨，却很适合他此刻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