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花魁比赛那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的才艺在众姐妹中名列前茅，却输给了比我年轻的小姐妹。我不甘心，我不认为年龄能决定一切，我觉得自己还是学艺不精，如果才艺再精湛些，那结果一定会不一样。……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可第二年的花魁选拔，教习师傅却认为我身体柔韧度不如另一位年轻的小姊妹，我再度与花魁大赛失之交臂。”

台下鸦雀无声，无数看客都停止了喧闹，静静地听着。连百花楼外巡逻的相府家丁们，也竖长了耳朵。“……为了保持身体柔软，我每天训练的时间是其他姊妹的两倍。可第三年，我还是没选上，教习师傅说，如果想突破年龄的劣势，那我的才艺就要有独创的东西……于是我二十七岁才开始尝试自己填词谱曲，学着编舞……可第四年的选拔赛，我还是被淘汰了，因为教习师傅说我的舞蹈太超然，怕观众接受不了，不如让其他人去更稳妥，起码能拿个名次。”

场下观众听得聚精会神，很多人脸上开始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眼前似乎出现一个二十七的女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每日是怎样的坚持。“哎呀妈呀，有点煽情啊。”

宁思思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自我解嘲道。宋玉压抑不住的兴奋：“好！真没想到这青娥是匹大黑马啊！没有什么话题比卖惨更能撅住观众的心了。这青娥真是天生的网红特质。”

黄雀听到他那些新颖的名词，有些纳闷地瞥了他几眼，马上又将目光转回台上。台上的青娥还在娓娓述说她“背后的故事”：“……虽然再一次与决赛无缘，但我仍想再拼一把，今年我二十九岁了，若再上不去，过了三十岁就永远与花魁比赛无缘了……所以我更努力打磨自己的技艺，不光歌舞，包括今天我站在台上穿的所有服装，也都是我自己缝制的……五年了，我终于赶在三十岁之前，圆了自己的梦想。”

说到这里，青娥声音有一丝哽咽。台下不少观众也在擦拭着眼睛，不知为何，很多人的心里代入一种莫名的悲壮感。程远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泪花，但他牢记宋玉“娱乐至死”的告诫，咬咬牙继续“毒舌”下去：“据我所知，你这次能够脱颖而出，与你的……未婚夫不无关系。”

他想说姘头，但想想人家青娥卖艺不卖身，还是个黄花闺女，那严郡守也是死了原配，两人在一起于法于理都说不出什么，便又改口用了“未婚夫”这个词。青娥淡然地笑笑：“你们也知道花魁选拔赛是非常严苛的，呃……怎么说呢，不亚于皇宫选秀。如果小女没有半点才情，是根本入不了考官眼的。我自认整个江流郡没有比我更有资格参选的了，但前四年，我都败在了年龄上，其实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不公。我的……未婚夫，他的出现只是确保了我能够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中去竞争而已。”

台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青娥的出场舞蹈已经让人如痴如醉，这样的才情容貌居然连续四年都被打压，出不了头，这种境遇已经不是一句“不公”所能囊括的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年龄歧视了。程远决定再烧一把火，又问了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听说你的未婚夫非常……有权势，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能晋升决赛？”

他不好直接点破严郡守的身份，对方毕竟是朝廷命官，又是苏相的得意门生，但隐晦地提一嘴还是可以的，况且很多人都想知道，天仙般美艳的青娥甘心做严郡守的继室，到底是为了什么？“呵呵，说实在，我从不过问未婚夫的家境和事业，对我只知道他很尊重我，并且鼎力支持我的梦想，这就足够了。我的未婚夫是个读书人，但他能突破世俗门第之见，公开支持我，接纳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我打心眼里敬重他，我愿用我的余生来报答他这份知遇之恩。”

青娥神情又淡定地独白，全场人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要知道这可是在古代啊！还鲜有人如此大胆坦诚地表露自己的内心。黄雀感动到要落泪：“真是没发现我江流郡竟有这等人物，我终于知道老严为何对她痴心一片了，遇上这样的女人，这辈子也值了。”

姜雅琴“噗嗤”一笑：“你才多大，就学别人玩深沉，像这般通透的女子，那是沉淀多年才有胸襟气度，你年纪轻轻的，怕是不适合这种路子的吧。”

“百灵鸟姐姐你莫笑，我黄雀是不在乎年龄门第的，若是真有这么优秀的女子在我身边，我拼死也要抓住机会。”

黄雀信誓旦旦道。宋玉也是连声称赞：“了不起了不起，这个青娥太聪慧了，居然不动声色转移了程远话中焦点，还顺便为未婚夫树立了神情好男人的人设，这样的女人才是真的厉害！”

黄雀在旁眨巴着眼睛：“宋兄台，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为何这些字搁一块我就听不懂了。”

“哦哦，啊哈，我们喜欢旧词新用，经常创造一些新名词，嘿嘿，只有我们自己人懂，是不是很省事？很心有灵犀，又不怕被别人听了去。还……特别有范。”

宋玉绞尽脑汁地解释。“哦哦，明白明白。圈子！宋兄台高明！用文化分出圈层。哈哈，学到了，受教了。”

黄雀一本正经地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