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不敢睡，我只能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叫醒了。沈似鱼将鞭子绕在腰间后，说：“走吧。”

“我们现在出不了钟府吧。”

我不放心地问了句。“昨晚他没对我们下手，说明留着我们还有用。”

沈似鱼打开门，“而且，我们也不出去。”

“成鬼到现在时日不多，应该不成多大的气候，所以他不敢贸然对我们下手。”

沈似鱼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对我说句话。“这个方向？”

我看着前方的路，想着这里应该是通往钟玖房间的路径。“晚上出来，他养的那个东西会跟着我们。”

沈似鱼猫着腰，拉着我躲进了旁边的房间，可以看见钟玖是否出门经过这里，“白天的话，起码我们能确定钟玖是个人，还是能避开的。”

不一会儿，果然看见钟玖对管家说了什么，便匆匆走了。“你怎么知道钟玖今日会出去？”

“昨天若是看见了坟地，必然急匆匆赶回来没时间料理，今天自然要去处理。”

“那管家怎么办？”

“无事，若我没想错的话。”

沈似鱼从窗子翻了出去，冲我招招手，“去祠堂。”

祠堂距离钟玖的房间还是蛮远的，明明是白天却是很紧张，一路上都走得战战兢兢。快要走到的时候，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我一激灵，跳出了三步远。“二位急匆匆，要去哪里？”

明明已经确认过一直待在前院的管家突然出现，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一瞬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不过沈似鱼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祠堂。”

“如此，刚刚少爷交代我他午时以后才会回来，所以让我在他回来之前留着你们，我还以为二位是有什么急事，非要回去了呢。既然不是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请便。”

沈似鱼拎起我的衣领，把我往祠堂的方向拖了拖，还不忘嘲讽一句：“你看看你那怂样。”

我无话反驳，只能憋着气任由他拖着走。进入祠堂，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直在燃烧的火盆熄了，按照昇城的风俗，供奉神明的火盆要从卯时燃到未时，不可间断，不过现在家仆都回去了，似乎也没有人再来管祠堂了。我走过去把火盆点上，升起的烟雾弥散开来，神像变得朦朦胧胧。“不应该啊，这烟也太大了。”

我捂住口鼻，“师父，师父，你干嘛呢？”

沈似鱼蹲下身，从怀里摸索出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掌心流出的血滴落在神像前方，大约一刻左右，烟雾散开了。血液在地上凝成了一块黑色的斑点，然后竟然顺着中心的位置延展开来，慢慢延伸成了几个字，只是不太清晰。于是我也蹲下去仔仔细细地辨认着。“吾儿，七岁，无医。”

我一字一字的念出地上显现出来的字，继而转向沈似鱼，问道，“这是谁留下的？”

“我们第一天来祠堂，见到的那个黑影。我本以为他害了人后不会再回祠堂，只是现在看来那三人都并非他所害，而他也只能呆在祠堂。”

“为何？”

“你发现没有，整个钟家，只有这里有火盆。”

“我来第一天就知道了，钟玖不是说，丧事先不见火嘛。”

“可是若是要给钟付烧纸船，也不见火吗？他说钟付不喜欢火，所以先不点，但是整个家中一个都没有，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而且，那日我进钟玖原先的房间，发现他房里的烛台都罩上了厚厚的罩子，照理来说这样对照明应该有很大的影响才对。”

沈似鱼起身，用脚抹了抹了地上的血渍，接着说，“所以，恐怕只是钟玖不能见火罢了。这里是必须有火的地方，所以钟玖不会来，那么，他就一定会在这里。”

“不是钟玖养的恶鬼，那就应该是，钟付，对吗？”

我思索了一下，“吾儿，七岁，无医是什么意思呢？无医的意思应该是死了吧？我的儿子七岁就死了？钟付有两个儿子吗?”“只有一个儿子，七岁病死了。”

我心里一惊：“那这个钟玖是谁？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

“他说不了，因为他也不能确定。”

沈似鱼摇摇头，接着又肯定地说了一句，“不过现在我应该能确定了。”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钟玖的手上有道疤痕，黑色的像是被人掐出来的，这种伤痕很特别，那是被司烙绳勒出来的。这种折损自己性命的法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而据我所知，最近一次出现便是五十年前发生的那次暴乱之中，有一次大型的镇压活动，有几人牺牲了自己，以司烙绳缚住，相互联结，将恶灵镇压。但是，参加的有六人，事情结束以后却只找到五个人的尸体，只是尸身焦黑了，所以也不知少了谁的。”

“你不会怀疑，钟玖是五十年前那具少的尸体的吧。现在钟玖的样子，可是青年模样啊。这也太离谱了，而且其余的尸体，都焦黑了，他也应该毁了容貌才对吧······”“不过少爷长得和年轻的太老爷简直一模一样”不知为何，说道一半，我脑子里忽然浮现了那日点灯的人同我说的话，“不可能吧？”

我低声道。“长生草，钟家的那座坟。”

沈似鱼迈开步子，朝灵堂的方向走去，“活人为供，结蛹可食，看来戾的作用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这种虫子很怕火，所以，靠着它存活的钟玖也会怕火。可如果是这样，那他不就应该是当年早该死了的，钟老太爷，钟善吗？”

“灵堂的棺材里，恐怕是钟善用来炼鬼的那位死在子时的家仆的尸体。而钟付的尸体会出现在那座坟里，怕是要继续供着戾虫。”

“活人为供，那，钟付在被弄进坟里的时候，还没死是吗？”

“大概。”

“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将活人炼化为鬼魂，首先就要承受怨气，被怨气反噬的人大都身神具伤，钟善现在的状况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但是他所炼制的冤魂却不可小觑。要想办法让冤魂重新回到尸身上，然后阵住焚毁。不过要等到晚上他出来以后，我们还需要一个引子。”

“什么引子？”

“人，业魂节，戌时出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