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现在哭丧早了点。”

我愣了一下，闻言抬头，管家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只是和素日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一样，他此时眉头紧锁，看着大火中的房子，眼神中却看不出任何波澜。我这才回想起管家的种种行径，让我们在府里自由穿行，动静不算小却无一人来查看，给我们钥匙，向我透露钟付暴毙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应该是一个忠于主子的奴仆该做的。我想起之前问沈似鱼，行动的时候管家怎么办，他告诉我无妨。他们应该，早就认识，更甚者他们有同样的秘密。可此时我已经无心探查他们的秘密是什么，我更关心他刚刚口中说出的那句话。

“沈似鱼没死？我亲眼看着他被烧死的。”

“亲眼看见，就是真的?林家当时滥杀无辜，恶灵遍地伤人，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就是真的？”

“我不知道什么林家，也不在意以前发生了什么。你说他没死，他在哪？”

他不理会我的问话，只冲着前面扬了扬下巴。我艰难起身，真的看见门口一团漆黑的影子，尽全力跑了过去，竟真的是沈似鱼，浑身覆着一层焦黑的煤炭，远处看还以为是一根房梁砸了下来，我探了他的鼻息，还有气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搬离了那所摇摇欲坠的房子，我一动他，身上那层黑乎乎的东西便悉数掉落，沈似鱼身上很红，虽然不伤及性命，但是肯定受了伤，原先被厉鬼爪子捅穿的肩膀，一动便开始渗血，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能活，但是人活着总归是好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想纠结，经历这一遭，我就想好好活着，回去吃奶奶包的大包子，想到这里我的气力又恢复了一点。等我拖着沈似鱼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镇上其他人终于是发现了这边的滚滚浓烟，叫喊着走水了朝这边赶来，看见来救火的人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着是眼前一黑便到了下去，看见的最后一幕，管家好像走在我面前，蹲下身，之前从未发现他身上带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此刻摇晃在我面前，上面隐隐刻了一个“白”。

等我再睁眼，映入眼帘的已经是我床边柜子上因为无聊而刻上去的小人，往旁边望去就是我奶奶，手里攥着为我擦汗的帕子，低垂着头，已经花白的头发散落了几缕下来盖住眼角，似是好几天没有梳头了。我动了动脖子，竭力喊出一句：“奶奶。”

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已经哑到像吃了个炮仗，直接把我的喉咙炸穿了，而且浑身都疼，尤其是手，要不是手指还能活动，我都要疑心自己的手是不是已经断了。奶奶被我的动静吵醒，抬起头看向我，眼中的疲倦一扫而光，开口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呀，小七醒了，终于是醒了，饿不饿啊？还有哪里痛啊？药都熬了一个晚上了，我去端给你。”

“奶奶，他两天都没吃什么了，喝点粥再喝药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一怔，却想不起声音的主人。脚步声哒哒越走越近，走至我床前，我才总算是能看清来人的样子，高高瘦瘦，套着一件宽松的黑色棉衣，也看不出臃肿。脸倒是圆圆的，眼睛极亮和从前爷爷打的那只小鹿一样。盯着他的脸半晌，我才讶然出声：“于小零？”

于小零见我认出他来，不由得也笑起来，开口道：“还好，还好，我以为你会忘了我。”

其实于小零跟着他大伯离开昇城不过三年，只是这三年他瘦了好多，我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边问道，一边撑着坐起身。“前两天就到了，一回来就来找你，结果你昏迷不醒，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可真把我吓了一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究竟去干嘛了？”

于小零回道。经他一说，我的原本空白的大脑开始渐渐苏醒，昏迷前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脑海，那个人影也渐渐清晰。

“沈似鱼！”

我转向奶奶，急切问道：“沈似鱼呢？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

奶奶沉默半晌，摇摇头说：“钟家的管家把你送回来的。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放下你就走了。我也去过钟家，里面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问过救火的人，都说进去只看见一片火光，除了你和管家，没看见还有活人出来。”

沈似鱼，不见了。我暗自腹诽，这就奇怪了，我分明记得是在确定沈似鱼出了火场，才昏迷过去的，沈似鱼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又能去哪里呢？送我来的管家究竟是谁？沈似鱼的失踪和他有关系吗？这些问题像是一圈圈麻绳，在我头上越缩越紧，我忍不住扶额。

“你先别想这么多，我帮你去打听打听。你首要任务是把身体养好，不然有多少事情你都做不过来。”

小零说着，便出去为我端了碗粥进来，示意我喝下去。我接过粥，看着还泪眼婆娑的奶奶，只好先按下心中疑虑，边喝边思索着，当时在钟家，除了我和沈似鱼之外，唯独剩下的便是管家了，如果沈似鱼失踪了，但最有可能的便是被管家带走了。只是从认识他开始，我们根本没想过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自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唯一的线索便只有我昏迷过去之前看到的那块带“白”的玉佩。

“奶奶，咱们这有姓白的人家吗？”

奶奶摇摇头：“咱们镇子虽然大，但是没听过姓白的人家呀。”

“我倒是听我爷爷提过。”

小零在一旁开口道，“记不清是多少年了，得有几十年了。在南边那棵梨树旁边，原先住着一户姓白的人家，家里是做草药生意的，但是他们家草药都卖的很便宜，所以家中并没有富裕的资产。但是药好又便宜，白家赢得了很好的名声。可是后来就爆发那场动乱，白家所有人就在动乱之后，忽然消失了。”

“南边，梨树。我记得，那里的房子还好好的，小时候还进去玩过呢。”

我抬起头，“小零，过两天我好点了，陪我去看看。”

“为啥要去啊？”

小零没等我回答，又开口道，“算了，你先养好身体，有什么等我们去了再说吧。”